“打今儿起,老先生您就住这儿....”
从皇城出来之后,天色已然全黑透了。
曹国公李景隆那辆奢华的双挽马车,停在了石鼓巷一处幽静的三进宅院门前。
宅院的形制是民宅,但却极其精美雅致。
且宅院门前,站着一排的仆妇下人。
楼英颤颤巍巍的从马车中出来,听得曹国公说让他以后就住这,浑浊的老眼满是不可置信。
“这如何使得?老朽一介草民....”
“让您住您就住!”
李景隆笑道,“李二!”
“小人在!”李二胯胯骨先行一步,两只眼看似在盯着门口,实则在看着自己的脚面。
“过了年去应天府把房契改成楼先生的名儿!”
李景隆吩咐道,“还有这些下人的身契,也都改成楼先生的!”
李二眼珠子转转,看似是在看天,实则是看了一眼楼英,回道,“是,小人知道!”
“使不得使不得...”楼英连连摆手。
“这都是您应得的!”
李景隆不由分说的拉着楼英往院里走,笑道,“往后,您少不得常进宫给太子爷把脉去...没个体面的住处怎么行呢?”
对于有用的人,李景隆从来都是不惜血本的。
刚才在宫中楼英把朱标的病说得头头是道,不但他李景隆看的出来,这位是真有本事的,就连老朱对这位老先生,都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另眼相待。
人,谁能不生病?
认识个靠谱的大夫,比赚多少钱都管用!
“明儿我专去国子监走一趟。凌老学士那边,本公还是有些交情的!”
李景隆拉着楼英进院,对着已经眼睛都不够看的老头笑道,“您那俩儿子的事,板上钉钉!”
“这叫老朽说什么好?”
楼英已是感激涕零,“老朽不过一介草民.....”
“太医院那边,估计会给您个一官半职的,草民一说已是过去了!”
李景隆笑笑,对老头道,“日后您老先生出去,旁人见了您,也要尊称一声大人!”
“呃....”
老头身子一激灵,差点一口气过去。
头发胡子都白了,大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罕见的失态起来,“都是曹国公您的栽培!”
说着,老头正色道,“其实刚才在宫里,有些话老朽没细说!”
李景隆心中一惊,“可是太子爷的病,你没有把握?”
“非也非也!”
楼英摆手道,“太子爷的痈老朽能压得住...但即便是日后用刀割了堵塞的皮囊,也很有可能再长!”
“太子爷的脉沉且迟,而且弦紧....”
“再看太子爷的舌苔,肝火犯胃郁结难消.....”
李景隆听得紧张起来,“这到底什么病?”
“还不算是病....”
楼英话锋一转,“但若长此以往,难保不会变成消渴症!”
消渴症?
那不就是糖尿病吗?
陡然间,李景隆刚才那点好心情,彻底的荡然无存了。
“您接着说!”他急问道。
“所以外用药为辅,关键是调理!”楼英捋着胡子,“除却药汤调理之外,还有三项要戒..”
“第一....饮酒!”
闻言,李景隆点点头,开口道,“这个好说,太子爷平日只是偶尔小酌,可戒!”
“第二!”楼英又道,“房事!”
“啊?”李景隆一惊,“这玩意也戒?”
楼英跺脚,“万恶淫为首!”
“这不要了我标哥的命了吗?”
李景隆心中暗道,他知道标哥那人其实....是很好色的。
虽然东宫没有太子妃,可其他服侍标哥的美女却是一点不少。
就李景隆所知不但本土的,还有安南的,朝鲜的....琉球的,乃至的蒙古的...还有色目混血的.....
而且这些女人还是老朱专门叫人给他宝贝大儿,精心挑选的。不但数量多,而且质量好。
“男人的病,都是从下面来的!”
楼英郑重道,“太爷子如今正值壮年,但壮在外而虚在内。淫生肝火.....肾水匮乏。继而腰腿无力,下肢酸软,怕冷畏热.....”
“停停停停!”
李景隆打断他,沉吟道,“你也说了太子爷正壮年呢,能戒吗?这事哪个男人能戒!”
“老朽就已戒....”
“你拉到吧,你都七十了,你那是戒吗?”
李景隆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第三呢?”
“第三,戒咸食!”
“这好说!”李景隆挠挠头,“回头就给太子爷改食谱。”
说着,又道,“老先生您这几天也别闲着,多鼓捣几张养生的方子出来,回头我送进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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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鼓巷回到曹国公府,已是半夜。
刚到家门口就发觉很是不寻常,曹国公府大门外竟然站着许多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还有数名太监。
“公爷,您可回来了!”
管家李全从门房中飞奔出来,急道,“朴公公等您半天了?”
“哪个朴公公?”
李景隆下了马车,在一片参见公爷的行礼声中迈步进院。
刚一进去,就惊呼,“您怎么来了?”
来者,除了乾清宫大总管朴不成,还能是谁?
老朴穿着半旧的青袍子,乐呵呵,上前道,“您怎么才回来?”
“我这...我安顿楼先生去了!”
李景隆低声道,“哎呦,那人外省来京的,住的也没个宽敞地方.....我想着以后他也算是太子爷身边的人了,不能那么寒酸呀!所以给他寻了个宅子!”
“要么说都说您是赛孟尝呢!”
朴不成竖起大拇指,“您刚出宫,皇上就有旨了...杂家赶紧带着人追了上来,谁知您还没回来!”
说着,后退半步,“曹国公,皇上口谕!”
“微臣李景隆,聆听圣训!”
唰,李景隆一撩蟒袍的裙摆,跪在地上。
身后李家的亲兵奴仆等瞬间退开,全部躬身垂首站在两侧。
“皇上说,这一年你辛苦了!”
“帮着咱和太子分忧,做了很多大事好事!”
“而且这回太子的病,也是您心细如发,才得以及早发现....”
“皇上还说,虽说是自家人,也知道你一片赤胆忠心,孝悌之意,但是不赏你点什么,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说着,朴不成忽提拔音量。
“曹国公李景隆,朕之肺腑至亲,孝悌无双勤勉可堪重任....”
“着..授武阶为上护军!”
上护军?
李景隆心中一喜。
上护军乃是武将正二品的武阶,在往上是从一品的柱国,再再往上就是正一品的左右柱国了。
这可是许多开国老军侯都没有殊荣呀!
有了这份殊荣,等于他李景隆直接从勋贵二代之中跨越出来,成为朝堂之上可以跟那些开国勋贵们平起平坐的军中新锐。
“特赐...”
陡然,李景隆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暗道,“我曹,千万别把郡王依仗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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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赐,曹国公李景隆全副郡王依仗!”
“我他妈就说这玩意推不掉!”
李景隆感激涕零的叩首,但心中哀嚎,“老爷子,您是觉得我还不够扎眼吗?”
“另有....”
朴不成说话跟大喘气似的,继续大声道,“四绶带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