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乐曲声响起,台上的戏开场了。
依旧是熟悉的戏曲,是白日里唱的那一出调包计。
看了半天,总算是看到熟人了。
一袭墨绿长袍的方玉,站在台前,表情灵动,唱腔丝滑,嘴里的词流利富有感情的唱出来。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赢得了满堂喝彩。
“好!好!”前面的看众大声的喝彩,后面的人却一声不敢吆喝。
汪小青倒是喊的声音大。一边喝彩,一边还拉扯着汪小纪,想让她一起喝彩。
汪小纪面色冷沉,眼睛一直盯着桌子。
“姐姐,方玉唱的不好听吗?你为什么不替他喝彩呢?是你觉得不好吗?”
汪小青诡异的笑着,说出来的话,惹得刚刚还热热闹闹的看客纷纷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一个个人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嘴里念念有词,“不好听吗?你们为什么不喝彩?”
“不好听吗?为什么不喝彩?”
前面的观众一个个的全站起来了,一步一步的靠近,嘴里念着同一句话,气势逼人。
汪小青跟着也站起身,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和后面的那些看客们如出一辙。
“好听,好听。”
千钧一发之际,宋玖欢他们慢慢的鼓起了掌,“好听的,我们在喝彩鼓掌。”
说话犹疑,他们一边鼓着掌,一边盯着看客的反应。一旁愣着的熊漆他们也跟着鼓起了掌。
看客们停下了脚步,呼吸间又变成刚刚的样子。
“就说嘛,方伶人的戏没有不喜欢的。”
“那他们刚刚还端着呢。”
“估计是不好意思吧。”
前面的看客们纷纷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观赏起来。
中场休息时间,规矩啥的会松懈一点。汪小青也坐回了桌边,似乎刚刚变脸的不是她。
依旧是自顾自的吃着瓜果。
只是眼神一直盯着汪小纪不放。
汪小纪的反应也很奇怪。明明是白日里刚失去的至亲,此时此刻见到了,倒是比他们看上去还要害怕。
也许是亲眼看着死去的人,现在复生在眼前,一时收到了冲击吧。
“说起来,班主的唱功是不是进步了?”
凌久时的耳朵很灵敏,一下子就听出了白日里和晚上二人的唱功差距。
“班主?你们在说谁?刚刚班主没有在台上演出啊?”
一直在一旁站着的方伯听到他们的谈话,有些好奇的插了进来。
“什么?刚刚站在台上穿墨绿色长袍的不是班主吗?”
“诶哟,你这小粉丝真会说笑,那是方伶人,虽然唱功极佳,但是还是徒弟呢,班主的继承人还没宣布呢?”
“就是啊,虽然很大可能是方伶人,但不是还有一个丫头吗?那丫头虽说比不上方伶人就是了,但是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呢。”
离得近的几个看客,也转过头来说笑了。
什么丫头?老班主不是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徒弟吗?哪来的第二个丫头?
“方玉,不是女的吗?”
“诶哟,嘘嘘,你们是刚来的戏迷吧,你不能因为我们方伶人长相阴柔就说他是女子吧?可别逗了。”
“现在的戏迷啊,还真是招笑。”
前面的看客没心思和他们聊了,自顾自的说起小话。
“说起来,今晚是不是就要公布谁是继承人来着。”
“对啊对啊,班主呢?怎么还不见他?”
“诶,你们看,班主来了!”
说话间,众人看向了后台方向。
只见后台里走出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人便是刚刚在戏台上唱曲的方玉,他搀扶着一个老人。
二人走在前面,从他们身后走出来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来人身材中等,相貌也中规中矩,在方玉身边站着,对比十分明显。
但是这面容众人只觉得熟悉。这,这不就是白日里见过的“方玉”吗?
怎么到了晚上,连名字都变了?
“欢迎各位来到清水斋戏园听戏,今日我将公布我们戏园的接班人。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介绍一下我的两位爱徒。”
老班主两只手分别拉住了身侧两人的手。他先抬了抬自己的左手,左手边站着的是看客口中的方伶人。
“这位是我的大徒弟,方玉。”
老班主说着,右手就松开了,从兜里拿出来了一块玉佩,“这个呀,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赌约,这块玉佩呢跟了我几十年了,如今我传给我的大徒弟。”
老班主将玉佩递到了方玉的手中。方玉接过玉佩,声音清朗温润,“谢谢师傅。”
听到了他的声音,凌久时看着其余几人,面色凝重地摇头,真不是同一个人。
记忆不会出错,那出错的就只会是白日里的那个了。
老班主拍了拍他的手,欣慰的笑了笑。
“这位是我的小徒弟,孙朗。别看是个小姑娘,样样都要争第一,有她在啊,这戏园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老班主拉过孙朗的手,拍了拍。
“师傅,是不是该揭晓继承人了?”
孙朗按住了老班主的手,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啊,还真是着急。”
老班主最后拍了一下她的手,“我的玉佩原本就是传给继承人的,如今它在阿玉的手上,自然是阿玉是班主了。”
孙朗猛的冲上前来,推了一下老班主。老班主一时不察,从高台摔了下去,后面的话还没有说清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将宾客们团团围住。
一场大火突然就烧了起来。火光中只有孙朗带着笑,还有回荡在戏台之间的话,“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们下地狱吧,我才是这座戏园的班主。”
尖叫声,呼救声,响彻在耳边。
火势撩人,坐在最后面的几人也感受到了灼热感。
从刚刚孙朗开始说话,凌久时就点出了,这就是白日里的那个方玉。
其余人自然是没有怀疑话的真实性。凌久时的耳朵总是能听出来不一样的。
宋玖欢虽然是玩音乐的,但是也只能听出细微的差别。还是凌久时的耳朵厉害。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孙朗这么疯狂,会直接放火烧死所有人。
范博:“太疯狂了!”
陈静:“现在怎么办?我们不会要死在这里吧?”
场上不知何时起了滚滚浓烟,浓烟钻进肺腑,熏得众人直掉眼泪。
“这应该是幻境了。”宋玖欢捂着口鼻,心里猜测道。
但是他们什么时候进的幻境?难不成从开门那会就进入幻境了吗?
不管了。
宋玖欢从兜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子,一整个打开全洒了出去。
一阵清香袭来,众人眼前的景象全都消失了。浓烟不在,戏曲声不在,有的只是残败的戏园和破旧的戏台。
而戏台上,站着的是之前吓了宋玖欢一跳的人偶,他站在那里,手里还摆着动作。似乎还沉浸在当年的景象。
身前的那些桌子上,坐着的也不是真人,而是一个个人偶。
汪小纪一直没敢朝侧边看去,直直的僵在那里。眼神死死的盯着前方。
众人一下子回到了现实,还没有适应。所以一时之间,非常安静。
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
耳朵灵敏的凌久时及时示警。
死死的盯着戏园大门。门上响起了三声轻叩,下一秒,门被推开了。
率先进入视野的是一盏熟悉的灯笼,灯笼后方跟着一个他们熟悉的人。
“几位客人,夜深了,怎么还在戏台这边逗留呢?”
方叔打开门走了进来,冷凝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刚刚有发生什么吗?”
“刚刚.....”
范博刚想开口就被熊漆拦住了。
“刚刚没发生什么,是这位老伯.........这位老伯,他.......邀请我们夜游戏园。”
宋玖欢灵机一动,凑到了从刚刚起就一直沉默的方伯身边,信口胡诌道。
“大哥,你怎么又和客人们开玩笑?”方叔将灯笼放到了汪小纪所在的桌子上,匆匆走到方伯身边。
拉扯着方伯,看着方伯衣衫整齐的模样,“谁给你换的衣服?”
“我自己!他们挑的,他们挑的。”
“是吗?”
方叔狐疑的眼神移到了刚松了一口气的众人身上。
众人:你污蔑我们啊!
“多谢了,我哥他脑子不好,他看着蛮喜欢你们的,有时间你们可以陪陪他。”
方叔一手拎着灯笼,一手扶着方伯,“夜深了,各位回去休息吧,再不走,就要起雾了。”
汪小纪听完后,僵硬的转身,踉踉跄跄的推开了方叔跑了出去。推搡间,一个东西从她的袋子里掉了出来。
只是她好像被吓傻了,没有注意到。
方叔莫名其妙被推了一下,也不恼,只是淡定地扶着方伯继续走着。
“我送各位回去吧。”
走出大门,方叔突然回头,好心的说着。
“行啊,谢谢方叔了。”
陈非捡起了地上的东西后,默不作声的收起来。
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众人跟着方叔回到了他们的院子,而方叔搀扶着方伯回到了隔壁院子。
看院门没有被打开的痕迹,汪小纪似乎没有回来。陈非从兜里拿出来刚刚汪小纪掉落的东西。
展开来一看,最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几个大字——清水斋入园守则。
上面写着不能触犯的规矩。陈静惊讶的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东西。
一时之间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所以说,汪小纪一直知道这里的规矩,不阻止自己的妹妹也就算了,还刺激她?
如果一开始汪小纪就把守则拿出来的话....
为什么汪小纪要隐藏守则呢?她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这一切都未可知。
要不是恰巧碰上了一个稍微懂点戏曲规矩的陈静,知道了些许规矩,没有触犯。
现在想想都觉得细思极恐。
“这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陈静盯着大门,喃喃自语。
“不懂,也许她也为此付出代价了。”
范博话刚说完,众人是视线又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有些不自然,挺了挺腰板,“干什么?我就不能说出些富有哲理的话吗?”
“行了,今天也很晚了,大家散了休息吧。”
阮澜烛拉着凌久时就转身上楼了,刚刚凌凌一直盯着范博看,这怎么可以。还是休息要紧!
陈非和宋玖欢也跟在后面走了。
范博张了张嘴,喂!不是吧,难得的高光时刻,居然没有人配合?
熊漆摸了摸他的脑袋,“干得不错,休息了。”
真是越来越像记忆里的那个弟弟了。小柯也跟着拍了拍他,然后转身走了。
难得范博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而是把视线投向了最后一个人。
陈静刚回过神,就看到范博盯着她。陈静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真....棒?”
范博冲着她展颜一笑,“还是你有眼光。走啦,休息去。”
得到满意的回答后,范博背着手,有些雀跃的转身上楼了。走了几步看陈静没有跟上,回过头又把陈静拉上了。
“不早了,得赶紧睡觉。女孩子不能熬夜的。”
陈静跟着他走着,眼神落在被拉住的手上,脸色微红。
“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