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低语,泪眼中满是坚定与执着,像是在和命运做一场无声却决绝的抗争。
此时时间悄然滑至半夜,病房里寒意渐浓,惨白的灯光在寂静中愈发显得清冷。
云知意坐在病床头,单手撑着下巴,双眼布满血丝,困意如汹涌潮水,一次次冲击着她的意志。
每一次眼皮的耷拉,都似有千斤重,可那仅存的一丝清醒与担忧,又像尖锐的针,刺痛她、唤醒她。
她深知,此刻闭眼哪怕一瞬,错过苏遇君哪怕细微动静,都会成为她无法饶恕自己的憾事。
于是,每当困意浓烈到极限,她便狠狠掐一把大腿,刺痛瞬间驱散困盹,换来片刻清醒。
窗外,城市沉入梦乡,马路上偶有车辆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声似遥远的呜咽。
云知意的思绪在疲惫中愈发凌乱,往昔与苏遇君漫步海边的画面闯入脑海。
那是个夕阳将天空染成橙红画卷的傍晚,海浪轻拍沙滩。
他们赤足而行,苏遇君捡来形态各异贝壳,放在她手心,说要把大海的珍藏都赠予她,每一枚贝壳都承载着他的深情,那时海风温柔、时光静好,仿若世间纷扰皆与他们绝缘。
忆及此处,云知意嘴角泛起苦笑,眼眶却又酸涩难当,那美好仿若昨日,如今却与病榻上昏睡的他形成残酷对照。
突然,苏遇君的手指再度轻颤,细微动静在静谧夜里被无限放大。
云知意瞬间弹起身,困意全无,双眼瞪得滚圆,死死盯着他的手,呼吸急促得胸口剧烈起伏。
“夫君,你醒醒呀,是我,知意在这儿呢。”她声音带着哭腔,轻且急切,边唤边凑近,额头几近贴上他的。
苏遇君眉心紧拧,嘴唇微微开合,似想吐出只言片语,却被虚弱无力困住。
云知意心急如焚,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殷红血印刺痛都浑然不觉。
她扭头望向呼叫铃,又怕离开床边这须臾会错过他醒来瞬间,正两难时,苏遇君喉咙滚动,发出微弱“咳咳”声,那声音像干裂土地上的一丝干裂回响,揪着云知意的心。
“咳咳……咳咳……”苏遇君喉结不停滚动,每一下吞咽、每一声咳嗽,都似用尽全身力气。
原本毫无血色的面庞,因这阵咳嗽泛起病态红晕,眉头也紧拧成结,身子微微弓起,似在与无形痛苦奋力抗争。
随着咳嗽渐缓,苏遇君混沌眼眸缓缓有了焦距,意识如薄雾,从沉沉黑暗里艰难挣脱、回笼。
他抬手,动作迟缓又无力,指尖轻触胸口,那里正传来阵阵隐痛,每一下抽痛都扯动神经,也牵出满心疑惑。
脑袋缓缓转动,他打量起四周,入目是一片洁白,墙壁、床单、仪器,皆是冰冷色调,消毒水刺鼻味弥漫鼻腔。
“这是?……”他喃喃低语,声音干涩沙哑,眼神满是迷茫不解,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房间里面,与这充斥着药味、仪器滴答声的病房格格不入,往昔画面与当下现实猛烈碰撞,一时有些恍惚怔愣。
云知意眼见苏遇君这般模样,眼眶瞬间盈满泪水,那泪水中既有担忧他身体疼痛的揪心,更有苦盼许久终见他有苏醒迹象的激动。
她顾不上擦去脸颊上滚落的泪珠,忙不迭地伸出手,想要握住苏遇君那正颤抖着轻触胸口的手,可又怕自己用力过猛弄疼了他。
云知意悬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最终只是极其轻柔地覆盖上去,声泪俱下地说道:“夫君,你终于醒了……呜呜……这里是医院……你刚刚突然晕倒了,吓死我了。”
苏遇君听着她的话,眼神里依旧满是迷茫,努力在混沌的记忆中翻找着晕倒前的片段,却只觉脑袋像被一团浓稠的迷雾笼罩,怎么也理不清思绪。
他张了张嘴,试图发出清晰的声音询问详情,可喉咙干涩得似要冒烟,只能艰难挤出微弱又破碎的字句:“我……怎么会……晕倒?”
云知意赶忙抬手,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去他额头因挣扎冒出的细密汗珠,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手背,泣不成声道:“不知道……你刚回到家没多久就晕倒了,我怕……”
说着,泪水又不受控制地簌簌而下,砸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溅起微小的水花,每一滴泪都饱含着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与满心疲惫。
这时,值夜护士恰好巡房路过,听到病房里的动静,疾步走进来。
护士满脸笑意,脚步轻盈地走到床边,弯下腰,目光温和地看着苏遇君,轻言细语说道:“小伙子,你可算醒啦,这一觉可把人揪心坏咯!你是不知道,你刚一晕倒,你女朋友那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直往下掉,到现在还啜泣个不停呢。”
说着,她抬手熟练地摆弄着点滴管,手指轻拧调节器,将流速调整得恰到好处,眼睛仍不时瞥向苏遇君,确保他状态平稳。
紧接着,她俯下身,仔细检查那些连接在苏遇君身上、如蛛丝缠绕般的管线,顺着管线一路查看,轻捏接口处,确认没有弯折、堵塞,手法娴熟又利落。
“像你这种突发状况呀,得提前跟父母通个气。家里人在身边,遇事能有个主心骨,不管是照顾你饮食起居,还是跟医生商量治疗方案,都方便得多,你说是不?”
护士抬眼,满是关切地看向苏遇君,眼神里透着医护人员常有的那种贴心与周到。
苏遇君原本木然听着,可听到“父母”二字,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一阵酸涩涌起。
他垂下眼眸,藏起眼底的落寞与伤痛,嘴唇微微颤动,想要开口回应,却似有千斤重石堵在嗓子眼。
他怎不想让父母赶来,在这脆弱时刻能依偎在亲人身旁,可命运残酷,早早剥夺了他这份温暖。
他的双亲早已离世,只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留在这世间,往昔母亲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一闪而过,更衬得此刻满心凄惶。
云知意站起身,侧身给护士让出位置,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苏遇君,满是紧张与关切。
待护士做完检查叮嘱几句后离开,她又赶忙坐回床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温水,用小勺轻轻舀起,送到苏遇君嘴边,温柔地哄道:“夫君,喝点水,润润嗓子,你都咳了好一会儿了。”
苏遇君依言张嘴,小口小口地咽下那温水,每一口吞咽都似用尽全身解数,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丝丝凉意,也让他混沌的思绪稍稍清明了些。
待苏遇君缓过劲来,云知意便将他晕倒后送往医院、一系列检查以及病情疑似状况,一五一十地告知,只是隐去了那“疑似肺癌”最沉重的字眼,她怕苏遇君刚醒来便承受不住这般打击。
苏遇君静静听着,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心中五味杂陈,既为自己身体突发变故懊恼,又为云知意不离不弃、悉心照料感动不已。
“原来……已经身体已经坏成这样了么……”苏遇君小声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