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虞一脸麻,都不想算自己到底要干多少活了。
宋令虞作为太子妃要安排一年中最大型的一次宫宴,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一切都是现学的。
好在她聪明绝顶,上手很快,各种安排让太子吩咐带她的几个嬷嬷,都刮目相看,心生敬佩。
可能未出阁前她是被她那天纵奇才的哥哥衬托的,才显得很平庸。
但如果把她单拎出来,她并不输给京中那几个才能远扬的贵女,一场宫宴就可以看出她做太子妃,甚至未来的皇后都绰绰有余。
太子妃已经很忙了,宋令虞的男装升为吏部尚书后,新官上任又是交接又是立威的,且到年底还有很多考核勋封等等,各种事宜。
她都已经这么忙了,非必要不理朝政的昭帝还把她召过去下棋,戏谑道:“宋卿对目前的公务量满意吗?要是还不够,朕还有几个差事交给你。”
宋·事业脑·工作狂·令虞细长的手指间捏着黑色棋子,另一手撑着额头,在思考着往哪下时,竟然睡着了。
“你还是第一个在朕面前睡着的人,看来是真的累了。”外殿的榻上临窗摆着台案,昭帝和宋令虞相对而坐,把掌心里的白子放回去时,动作很轻。
他看出来宋令虞很累,但能者多劳。
吏部尚书这个位置,瑄王和太子一党都想让自己人补上去。
哪一方坐了这个位置,另一方都不会善罢甘休,又是一场惨烈的政治斗争。
但宋令虞来做这个吏部尚书,以宋崇渊为首的瑄王一党没有异议,而太子愿意给宋令虞,还在自己这边力排众议。
所以也就只有宋令虞能平衡各方势力了。
白总管服侍在昭帝身侧,“宋大人对任何人的防备都很重,能在陛下面前睡着,说明她在陛下你这里是放松的。”
外面的腊梅盛放,昭帝却在看宋令虞的五官轮廓,只觉比梅花更赏心悦目,“长得真好看,以后她和太子的孩子必定也是龙章凤姿。”
“可不是,丞相大人的郑姨娘是个会生的,丞相大人就盼着郑姨娘肚子里是个真正的儿子,好让宋家能出一个将才。”白总管观察着昭帝的神色。
“朕倒是觉得宋丞相的执念怕是又要落空了。”昭帝面上讳莫如深,笑得颇有些意味不明,带着冰冷,又像是在等着看宋崇渊的笑话。
白总管心头一跳,低声应着,“奴才明白,奴才会让太医注意着,等诊出来是男是女后,会第一时间回禀给陛下。”
“要是男孩的话,陛下你看?”
宋崇渊觉得郑姨娘能生“神胎”,所以千方百计要让郑姨娘给他生出一个千古将才来。
郑姨娘的怀孕让宋崇渊狂喜又期待,叫郑姨娘母凭子贵,小心翼翼地护着郑姨娘这胎,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然而人的悲喜从来不相通,皇帝一度因为郑姨娘这一胎而睡不着觉。
传闻宋姨娘生得宋令虞是文曲星下凡,一怀就是“神胎”,这如何不让君王忌惮呢?
如果是效忠太子的就算了,若是跟宋令虞一样拥护旁人,做着一件件废杀储君的事,那么,昭帝不敢让郑姨娘肚子里的“神胎”降生。
宋家啊,不能更上一层楼了。
曾经皇后多年无子,朝中不少官员,当然,以宋崇渊为首,要他废后,立皇贵妃为后。
他最爱的也是皇贵妃,是动过废后的念头的,但当时还在世的太后,让他到列祖列宗面前跪了一夜,叫他发誓。
就像宋家不能出一个皇后、其储君不能是宋家的血脉,昭帝怕宋家再出一个宋令虞。
文臣造反十年不变,但如果郑姨娘这一胎是千古将才,那么这湛氏的江山真的要改姓“宋”了。
现在,只有除去了宋崇渊,太子才能拿回皇权,顺利登基,朝纲稳固。
然而因为他喜爱大奸臣的儿子宋令虞,而且宋崇渊是皇贵妃的亲弟弟、瑄王的亲舅舅,他舍不得动宋家。
当然,也是因为他这些年荒淫昏庸,导致大奸臣把持了朝政,他是除不掉大奸臣了。
再者,太子的眼睛没治好之前,是无法登基的……这几种原因下,刚好也给了他时间。
他反其道而行之,打不过就让对方加入,拉拢宋令虞,要宋令虞带着以宋崇渊为首的党派拥护太子,让宋令虞来平衡各方势力。
“让太医几人照看好郑姨娘的这一胎,送些赏赐过去。”昭帝叹了一口气,目光慈爱地看着宋令虞。
郑姨娘是宋令虞的生母、神胎是宋令虞的弟弟,那他就只能期盼着郑姨娘母子平安。
他是真心赏赐没错,不过皇贵妃和瑄王的拥护者们怕是要猜忌宋崇渊了。
他和太子都送了很多东西过去,这不就是在表明宋崇渊和太子交好了吗?
昭帝要让宋崇渊和皇贵妃他们分崩离析。
他能为太子做的都做了,端看太子能不能搞定宋令虞了。
内侍进来禀报:“陛下,太子殿下过来了。”
昭帝哼笑了一声,“宋卿不过来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子就想人想的,迫不及待地要从朕这里抢走了。”
白总管没敢接这话。
宋令虞现在是小丞相,他总不能附和皇上,否则不就是在说太子患上了断袖之癖,喜欢小丞相吗?
湛淮晏进来时,听白总管说宋令虞睡着了,原本大步的他一下子就放轻了脚步,慢慢来到宋令虞面前。
昭帝关心了唯一的嫡子几句,也没留人,看到湛淮晏已经弯下腰伸出双臂把人抱起来了,“回去吧,外面冷,用大氅裹好她,不要让她受了风寒。”
湛淮晏的臂膀有力,动作却很温柔充满了珍视,打横抱着宋令虞走出去。
结果,就撞上了要进来的瑄王。
二人同一时间顿住。
湛淮晏的脸色沉下来,往日清贵的眉宇间却一下子聚集起森冷和戾气,很强势地收紧了抱着宋令虞的手臂。
而瑄王则在那一瞬间,凌厉的墨眸狠狠看向湛淮晏怀里的宋令虞。
她身上裹着湛淮晏的大氅,双臂搂着湛淮晏的脖子,背对着他,脸埋在湛淮晏的肩颈上。
瑄王只觉有一把利刃刺入他的心口,疼得他胸腔震颤着,呼吸急促。
他高大的身躯不易察觉地晃了晃,竭力支撑着,面上若无其事。
湛淮晏和瑄王无声的交锋着,气氛剑拔弩张。
昭帝在背后被白总管搀扶着,兴致勃勃地看戏。
宋令虞没那么心大,两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很可怕。
尤其来自瑄王的压迫笼罩住了她整个人。
宋令虞惊醒过来,猛地转头,就对上了瑄王深不可测的目光。
那眼里明明喷着火,却也泛着赤红,又怒又痛,又嫉妒。
在她看向他时,那些情绪狠狠压过来,让人害怕到心尖震颤。
“王爷。”宋令虞喊了一声,挣脱着湛淮晏的钳制,要下来。
结果湛淮晏非但不放开她,反而更紧地箍着她,让二人的身体没有一丝缝隙地贴合在一起,只留她的小腿在半空中蹬着。
宋令虞的手倒是能活动,但这是在皇宫,还是昭帝面前。
她打消了掐湛淮晏脖子这个念头,只能向瑄王求救。
之前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湛淮晏触碰她,瑄王都要跟湛淮晏动手。
现在她知道了。
也就只有瑄王敢抢她过去,一脚踹飞湛淮晏。
然而瑄王站在那里,一手负在背后,看着湛淮晏和宋令虞“打情骂俏”的一幕,眼里盛满了嗤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坊间传闻本王有断袖之癖,殊不知本王是替太子弟弟背了黑锅。”
“短短一个月不见,太子弟弟和宋侍郎,哦,应该是宋尚书宋大人了,这么快你们就如胶似漆密不可分了。”
无人看见,瑄王背后的手攥成了拳头,腕骨上青筋凸起,戴的那串佛珠紧绷到快要断裂。
以往湛淮晏嘲讽他和宋令虞暧昧不清,他以为湛淮晏是唾弃恶心他。
现在他和湛淮晏调换了位置,他体会到了湛淮晏的心情,分明就是嫉妒得发疯,想撕了对方,夺回宋令虞。
瑄王隐忍着,克制着,死死盯着蹙起眉的宋令虞,“不过发乎情止乎礼,太子弟弟本就瞎了眼,若是再让人知道有龙阳之好,有了太子妃,却和太子妃的哥哥苟合到了一起,恐怕不管你出卖多少次色相,都得退位让贤了。”
瑄王这番话叫昭帝听着都羞耻。
身为一国储君,却去求被他不要的太子妃,男女都可以不说,且二人还是一对孪生兄妹。
这,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多惊世骇俗又……又刺激啊,昭帝都想给曝出去。
白总管:“……”
我的陛下啊,你明明知道太子妃和小丞相就是一个人。
“太子殿下,你若是再不放开臣,臣就大声把朝臣们都喊过来,让局势朝着臣和瑄王所希望的发展!”宋令虞觉得湛淮晏就是故意的。
湛淮晏现在知道了瑄王喜欢她,就叫瑄王误会她跟他苟合,好让她和瑄王离心。
本来瑄王因为林静微对他说的原文剧情,而猜忌她,再亲眼看到她和湛淮晏举止亲密,那她的罪名就被坐实了。
这次湛淮晏没有感觉到瑄王要抢人走,就把宋令虞放回了地上。
宋令虞立刻朝瑄王走过去。
却听瑄王又是一声嗤笑,“呵,这就吓得放开人了,看来太子弟弟是真的在玩弄宋大人的身子,你要她做你见不得光的娈童。”
宋令虞猛地顿住了,因她看到了瑄王头顶的气运值。
之前瑄王的气运值条是满满的,无论被她吸取走多少,都看不到下降。
然而此刻,瑄王的气运值是90个点。
她这段时间都没有见到瑄王,没有吸取瑄王的气运值,瑄王却降了,是因为瑄王和湛淮晏是对立的。
湛淮晏这次赢了,气运值上去了。
而瑄王惨败,损兵折将,气运值自然就下降了。
宋令虞没有再往前走。
湛淮晏已经伸出手把她拽了回去,她顺势站到湛淮晏背后,给瑄王行礼,“王爷,这一个月臣一直在找你,但每次都被拒之门外,王爷今日可有空跟臣相谈?”
宋令虞跟瑄王保持着距离,一方面是要防备着瑄王给她下蛊。
再者,她靠近瑄王,就会吸取走瑄王的气运值。
现在她没有暴毙的征兆,气运值够用了,不能再吸取瑄王的。
要是不够,就去找她爹好了。
“你去本王的府上吧。”瑄王紧盯着远离自己,在湛淮晏背后的宋令虞,墨眸里翻涌起更浓郁的血色。
好像有成千上万的毒虫在啃噬他的心,他痛到弯下腰,额头冒出冷汗,后颈的青筋抖动着,舌尖被咬破,整个口腔里都是一股血腥味。
昭帝察觉到了不对劲,几步走过去握住了瑄王的胳膊,更加感受到瑄王肌肉的紧绷震颤着,好像在极力忍耐着痛苦。
昭帝心惊不已,“玦儿,你的风寒还没好吗?快到朕的榻上躺着,朕传御医来!”
昭帝对太子,是没有多少父爱的。
不过就是在培养储君,更像是君臣,而非父子。
但是瑄王,是他最爱的儿子。
当时皇贵妃难产,他这个皇帝在门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等了两天两夜,把湛淮玦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他喜极而泣。
他在湛淮玦还没出生时,就定下了名字。
“玦”这个字为玉,为帝王,可见他对瑄王的疼爱。
他经常把瑄王带在身边,也亲自教导。
他给了瑄王全部的父爱,除了皇位,他什么都给了瑄王。
他一点都不在乎世人对他的唾骂,以及史书上自己的臭名。
在这次他包庇着瑄王,拦着没让太子赶尽杀绝。
他想得是即便瑄王输了,他也得让瑄王完好无损,依然锦衣玉食、尊贵如斯。
“儿臣没事。”瑄王对昭帝的关心充满了讥笑,推开昭帝后,也不行礼。
甚至他不是退下去的,当着昭帝的面就转过了身,大步走出去。
宋令虞有些迟疑,在其他地方她还能见机行事,防备着瑄王给自己下蛊,但去了瑄王府,那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湛淮晏抓住宋令虞的袖子,“瑄王搬去新府,孤还没有送上贺礼,这也到了年关,孤今日便连同年礼一起,亲自送上门。”
以往宋令虞都会在第一时间跟上瑄王,瑄王看似走得快,却在侧耳听身后的动静。
结果宋令虞没跟上来,他听见了湛淮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