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沈丞相在书房里静坐到天黑,既不点灯也没回褚玉苑用膳,甚至保持着颓败的坐姿一动不动,两眼放空的看着前方。
数天前,他在书房接待了安国公,两人谈了小半个时辰,相谈甚欢,没想到时隔没几日,会在这里接待秦王,却被连连暴击。
一个个消息被抛出,把他打得措手不及,突然就觉得迷茫,像是头顶上有灰压压的浓雾笼罩着,让他快要透不过气来。
不知情的下人跑到淑芳院去找苏柳娟,“夫人,相爷至今未回褚玉苑,也未曾吩咐人送膳食到书房去,您看……”
苏柳娟闻言,微微一怔,却也只回了一句:“那便等他饿了再找你们传膳吧。”
她转身回屋关门,也不让人侍候,一个人躺在床上偷偷抹眼泪。
夫妻多年,她深知他心烦时会独自一人躲在书房,待的时间越长代表遇到的事越棘手。
可她此时不仅心烦,更是怒气冲天!
若非被他禁足淑芳院,她还真想立刻前往书房找他问个明白。
沈绾淑身子骨不好,加上有心疾,苏柳娟时常会在这边陪着,久而久之,干脆收拾了一间屋子,偶尔太晚时便直接在这边睡下。
从前,她在这边住着时,是心甘情愿的,沈绾淑需要她的照顾,她作为母亲理应对她多一些关心。
可如今,她躺在床上,却再也无法合眼,只觉得膈应得慌,整宿辗转反侧。
白天在晚晴院,春桃的一番话如同一声闷雷砸落她的心上。
不知为什么,有一瞬间,她竟生出沈绾淑并非自己女儿的念头。
这个想法让她骇然,要知道女儿流落在外八年,自己有多想她,这一年里就有多疼她,把那些年里她缺失的母爱全给了她。
或许是失而复得时太过在乎,她回来时,自己直接就忽略了她同绾绾长得五分相似的面容。
苏柳娟拉扯着沈绾淑回到淑芳院后,第一时间让人打水来要给她洗掉妆容,否则她心难安。
刚开始,沈绾淑找各种理由推脱,甚至想到假装心疾发作晕倒。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施展装晕之术,苏柳娟一句话:“碧青先过来把你家小姐扶到床上,等她睡着了你再去打水来。”
沈绾淑的晕便卡住了。
她垂下眼睑,真晕也逃不过被洗掉妆容的命运,那还装什么晕?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母亲,就算女儿不是您亲生的,可女儿身上流着的也是父亲的血呀!”
沈绾淑一把鼻涕一把泪,“淑儿是沈家的血脉,淑儿也一直把您当做亲生母亲来看待呀母亲……”
苏柳娟闻言,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颤巍巍的抬手指向沈绾淑,“你,你……为何要假装我女儿?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
“我不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我……我只知道自己是孤儿,有人认出我身上的玉佩,告诉我这是丞相府嫡小姐的东西……”
沈绾淑说的玉佩,苏柳娟当然知道,当初就是沈绾淑拿着玉佩上门,她才抛下绾绾未完的及笄礼,急不可耐的当众认回这个女儿的。
如今却告诉她,眼前的人是假的,是顶替了自己亲生女儿身份的人,还是沈仲天和别人生的孩子,这口气,她如何能吞下去?!
“来人,拿水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
最后,沈绾淑没晕,苏柳娟却被气得喷出一口血后差点晕倒。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放在心肝上疼了一年的女儿不仅是假的,更讽刺的是,她的长相竟跟那人几乎是从一个刻板里出来!
沈仲天,他果然负我!
这一夜,相府中除了老夫人,就没哪个主子可安然入眠的,不是在颤颤巍巍,就是在愁眉苦脸,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