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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大雨的车外,公车司机聚集全部的精力看向前方,雨刷不停的刮着,天像裂开了大口一般,陈小英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衣服湿哒哒的滴着水,公车上大概十来个人,只有她是半道上车,想必其余的人都是眼见着瓢泼大雨未下车,车子到终点的时候就算雨不会停,也总该是有避雨之地,大雨不断地打湿着窗户,小英也不知道到了哪里,陈小虎也只是追赶了一站路,眼见着雨势越来越大便折返了,小英英道了司机说前方是火车南站,她没有管多大的雨,冒着大雨跑进了南站外面的屋檐下,可是现下已快要天黑,她先是找到了卫生间,把自己的衣服和裤子全脱了下来,把水拧干再穿上,在火车站的外周,找了一圈买了一碗面吃下,便走进了火车站准备购买最近一班火车的票。

此时的莫长峰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眉宇间多了几分踌躇,他突然摸不清陈小英心里的想法,就连肖英爱也觉得很突兀,就在英爱躺在床上略有所思的时候,范雨从市里回来了:

“英爱姐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

“你回来了,稿件的事怎么样?”

“那家婚纱店收了我的稿件,给了三百块钱”

“什么,一张图纸三百块钱?”

“是啊,我也没想到给这么多钱,原先时候我就想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怎么样都是磨炼,谁知那家店真收了,给我钱的时候我简直受宠若惊”范雨高兴得合不拢嘴,肖英爱也被她看不懂的时装设计图纸教育了一回,真是各有各的道。

“那以后那家店还要你供稿吗?”

“说是以后一个月让我去一次,送一次稿件”

范雨在那个本该谈情说爱的年岁,找了一条寄托的路,没成想还歪打正着了,正应了古人那句话“无心插柳柳成阴”啊,莫长峰的选择竟让她找到了击败挫败的武器,此后的很多年岁里,这都是她强有力的盾牌。

“这是一个月供稿一次,你这个收入简直高得不得了啊,咱寝室几个人生活费加起来也就你这些钱而已”英爱敏锐的得出了费用比较,接着思绪又开始思索着陈小英的事,范雨说:

“英爱姐,你是在想小英妈妈的事吧,我打听过说那个费用少说得十几万,多了还不一定,折中准备的话怎么着也得个三十万往上”

“你在哪打听的治疗费?”英爱问

“我去的婚纱摄影店那里,就闲聊时候聊出来的,那家老板娘的妈妈得的就是乳腺癌,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多万,还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英爱转变神色的追问:

“那现在那个老板娘的妈妈怎么样了?”

“去年走了”

“啊?”

果然如肖英爱的心里预判一样,她有看过一本医学的书,里面有几则阐述了癌症,虽没有说仔细是乳腺癌,但是想来也在癌症范畴,这也是她这几日一直在替小英抓着心的原因。

市一医的肿瘤病房里,陈母吃了一点粥正要躺下,高齐欢走了进来:

“伯母,手术定在一个周以后,是北京来的医生,我拖了我大哥找的关系,您放宽心,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谢你了,小高,这么几年小英全靠你的照顾和打点,将来如果是我不在了,也请你好好对她,我和她没有母女缘分,想来也是我对不住她,她爸爸过世的时候让我一定抚养好小英,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什么大本事,只能委托你了”。

“伯母,您客气了,我是真的喜欢英妮,就是她对我冷冰冰的我也喜欢,我和我的结发妻子,是两家父母硬生生的捆在一起结的婚,结婚以后我也没怎么在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在外面跑生意来的”

“这些我不管,你尽力的照顾小英吧”。

陈小英母亲稍有的一点愧疚之意,也并没有太多的情感成分,多是想把陈小英塞给高齐欢,只是总归是自己的女儿,怎么着也得为她寻一方有经济基础的阵地。

陈小英买了次日早上四点多的车票,是站票,绿皮火车上的人总是那样多,形形色色之人都匆匆的奔向下一个地方,有的为钱,有的为情,也有那无可奈何被推向前之人,世上皆是可怜人,明月自在此生中,陈小英靠着最后一排接近卫生间的位子那里,大约一个四十出头的女士,看她是孤身一人的姑娘,起身让她坐了好几回,有一回她还睡着了,在梦里她看见了爸爸,爸爸在向她招手,只是无论她怎么喊爸爸,她的父亲都没有回应,只见着爸爸的影子越来越淡,最后她醒了,眼角带有几滴泪,此后她的岁月里,眼泪越来越少,火车继续摇摇晃晃,终于快到了南原市,到站以后,她找了地方洗了脸刷好牙,把头发拾掇好,衣服也脱了下来用力的抖了抖,把脚上的袜子也脱了下来洗了一遍,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袜子拧得很干,就又穿了回去,鞋边上的灰也用手沾了水擦了擦,收拾完以后,她似有一种神清气爽之感,径直的走出了火车站,问了路人才知去往市一医的车,大概过了50分钟的样子,公车到到达了市一医的斜对面,穿过了地下通道便到了市一医的正大门,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未吃过东西,时间已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从一个城市到达另一个城市的,何止是行驶的公里距离,推开妈妈的病房,妈妈在那里躺着,她远远的看着母亲,想起自记事以来,母亲从未和她亲近过,那个家似乎就只有哥哥一个孩子,若是在古代,她定是妾生的,心从中凉已不是今时今日,只是看着母亲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她的心是疼的,她也不想对母亲说什么承诺,她只想解决治疗费的事,至于怎么解决心里已有盘算,不管是学校的肖英爱,还是男友莫长峰,尤其是高齐欢,她都不想靠。

“妈,你饿吗?”小英对着刚醒过来的母亲。

“你怎么来了,你不用来,小高会处理好我手术的事”

“我知道他能处理,我不会欠他的,我会想办法还他”

“都这么些年了,你还得起吗,拿什么还?”

小英不说话,高齐欢站在病房外听到了她们母女之间的对话,他并未在意,原来就是他居心不正,只是竟在后面的时间里真正爱上了陈小英,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伯母,您醒了,英妮来了,你看你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快去睡一下,伯母的手术是在下个星期四早上的九点,这几天就得开始做全身的检查,你不用太担心,会没事的,我从北京请过来的专家,很有把握的”

小英放下了背上的书包:

“欢哥,请您出来一下”

“好,你先等等,我把这几天需要检查的注意事项,先给伯母交代完”

陈小英的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去找了血亲的哥哥,都没有回来,也没能在母亲身边照顾,反而是一个他一直没有好感的人跑前跑后,操劳着自己妈妈的事,顿时心生愧意,但也未影响她要和高齐欢摊决心。

“英妮,你说,你想和我说什么,是担心治疗费的事吗?没事的,治疗费我都已经和医院商议好了的,我都已经把钱全部缴完”高齐欢一直都知道陈小英担心费用之事。

“我知道你有这么本事,可以请来权威的医生给我妈做手术,你也有本事把治疗费都缴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做这么多,我还不起,最后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陈小英斩钉截铁的说。

“我没有说让你还啊,我也不需要你对我做什么,只要让我一直能看到你就可以啊”

“我”

“英妮,你不需要有负担,我知道你在学校有了男朋友,我是挺难过,但是我也没有阻止你的资格,我做这些不是让你觉得对不起我,我不需要你的亏欠,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

“欢哥,我”

“没事,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过得太难,你好好上学就行,等毕了业再进修,以后你的发展会好的”。

陈小英原本是准备给高齐欢写协议,大致意思就是这些年拿了高齐欢的多少,她要一笔一笔慢慢还,只是被高齐欢的真心实意堵了回来,几次话到嘴边,心里实在不忍,这次母亲生病之事,她开始从心里真正的感激了高齐欢,虽然这回没有把话说出,但是也没有动摇她要还账的决心,只是这人啊,在一生之中,有的账好还能还,有的账还不了也没法还。

高齐欢原是想开车将陈小英送回学校的,但是碍于莫长峰的关系,他不想陈小英在学校有过多的非议,只得将小英送到车站让她坐大巴车回去。陈小英这次从广州回来,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大都市的视觉和感受冲击,让她深深的意识到文化知识作为基础的重要性,就似那高楼万丈平地起,这个平地起,起码得先是自己,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命的学知识,她最新攻克的是传统文学,其次是外语,最后还学会记和计算机,那个年岁能明白这些,全是乌诗诗的点拨。

回到学校后,小英没有直接回到宿舍,她不再是一副心事之样,坐在三味小馆经常坐的位子上,张力凡正从餐馆的后院出来,看到陈小英半黑的脸眼睛里都还是血丝,他就知道陈小英这几日定是经历了什么,也没小英独自点菜,就炒了回锅肉土豆片,一个芋头青菜汤,给小英打了一碗小米粥,热了一杯牛奶,也没有多说话,全都弄齐后端到了小英的面前,只道让小英慢慢吃,在此之前,陈小英从未好好注意过这个张力凡,她只知这人是三味小馆的老板,还觉得他有些油滑,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这一次,陈小英发现她没有点菜,张力凡就上的是她爱吃的菜,并且还怕她胃疼,特意弄的粥和热牛奶,她第一开始注意到了个人。

“谢谢您,力凡哥,看到回锅肉真就饿了,好饿”陈小英轻轻笑着说。

“没事,你们经常来照顾我生意,我还得谢谢你们,妹妹,好好吃饭,人的路很长很长,别管遇到多大的事,先得把自己守住,你才有力量去处理后面的事情”

“好好,谢谢哥,我一定好好吃饭”陈小英这一声哥,从今往后真就是叫了一辈子。

推开了寝室门,肖英爱看见陈小英的样子,眼睛里面挂着眼泪,只是没好哭出来,她实在是担心她,担心她外出的安全,担心她会不会走极端,她也没有多问一句话,只是说:

“小英,我陪你去洗澡,洗完你就睡觉”

“好,英爱姐”陈小英说罢正收拾着书包里的东西,便靠在床边的支架上睡着了,姜妮赶紧给她脱了鞋轻轻扶平睡下,姜妮虽不似像英爱那般和小英亲热,但是终究在一起都生活了三年,不是亲人也是亲人了。

“英爱姐,你怎么不问问”姜妮说

“问什么,再问也得是她自己愿意说,你没看见她整个人都愣了吗,事发突然,她又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这估计是这几天都没合眼,现在睡觉才是第一等大事”肖英爱回复着姜妮的话,其实姜妮也知道,只是她也担心陈小英的安全,她更想知道陈小英接下来的打算,周良平在走的时候给她说过,陈小英原不是可怜之人,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只是暂时受到了人性里偏执的牵累,姜妮听到这话的时候是一知半解的,周良平的清澈在很多时候比莫长峰都直击深处。

“小英回来了”范雨走进来看见小英已经睡着了。

“对了,英爱姐,她这几天干嘛去了?”

“不知道”

“要我说,都是多余累得慌,她背后不还有那个大哥吗,治疗费的事人家肯定早解决了,那个人对小英真是能下本钱”范雨说着。

陈小英迷迷糊糊的听到了这句话,思绪里开始在回顾这些年高齐欢对自己的默默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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