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是寒凉的。吹在脑袋上还是冰冷的。林筱把大衣帽子戴上。
江合帮她把帽子摆正,帽子周围有一圈厚厚的绒毛,摸在手上痒痒的。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江合似是心里一动,他倏地放开。
林筱也没有丝毫的异常,反而问,
“你手竟然比我的脸更暖和?”是真不解。
江合让她走马路边里侧,他沿着有车的另一面。县城虽小,路上的车子却还是一样的多。
“这不是正常。你自己试试……”
林筱用自己的手摸了摸脸颊,她都没发现,原来脸颊被风吹的这么冰凉。
俩人一路走到一中大门口,还是以前那个门,老旧的门。
大门口也还是那盏老旧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校门口正斜对面那家馄饨店也还是那个破破旧旧的招牌。
路上的灯光掩盖住了月色,抬头一看,月亮挂在路灯上,晕出了一圈圈光晕。
女孩站在路灯下 冲他笑。“想吃馄饨吗……”
江合心里涌起一股热浪,并不是物是人非,那灯,那路,那校门,那碗馄饨也一直在。像是永恒一般。
是一份干拌馄饨,配合店家独有的辣椒酱,俩人坐在校门口花圃的石板阶上。
林筱吃的津津有味,嘴唇一片鲜红。活脱脱吃货一枚,和平常优雅知性的人完全判若两人。
俩人出门前刚吃过的晚餐。江合对这些没太多感觉,她总是对这种小吃情有独钟。他记得高中时也,男同学之间讨论谁漂亮,林筱这一挂稳稳排第一,是那种清冷淡漠的美。女神一般的白月光,好多人都喜欢她。
只有江合知道,私下是个小仓鼠,零食从不离身。
“去小吃街买章鱼丸子?”江合看着她,很认真的问。
大门另一侧还有一条小吃街。
林筱难得不自然,“有点撑了……”江合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回去的时候买,当夜宵。等会到校园转一圈就消化了。就是那个老板应该还在吧!”小城镇的人有些事情可以做一辈子。
林筱不理他,她已经过了吃这些东西的年纪了。但是,味道还真是好。
林筱快速往校门口走。
校门紧锁着,侧面的站岗亭里有一位老大爷。
学校里面还是一片黑暗。俩人找守岗亭大爷简单说了一下来意。用了南县本地方言沟通。
大爷很爽快就让他们进去了。
熟悉的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两侧的树还是那些,似乎长高了一些,又似乎没有。
林荫路尽头的几座教学楼,一片黑暗。偶尔楼道里亮出一闪的灯光,是声控灯,倏地又熄灭。
林荫路左侧宽阔的操场,占了整个学校的一半面积。升旗台,足球场,塑胶跑道,种植的已经枯萎的草坪,户外篮球场。
俩人踏着台阶往操场走。
林筱一个不小心,一脚踏空,后侧旁边的江合下意识稳稳当当的托住了她。
俩人吓一跳。林筱是惊心,江合是庆幸。
江合把她扶稳了。“有没有扭到脚?”
林筱站起来,踢踢腿脚,没有问题。手还被江合拉着,她想抽出来,没用。
虽然隔了一层厚厚的衣服,但他的臂力惊人。
“灯光有点暗……”江合不放手。“我牵你上去。”
林筱没反驳。俩人走进操场。空旷,悠远,熟悉又陌生。
林筱:“我都想象不到现在的我们还能站在这个里来回顾少年时光。一眨眼,已经快十年了。这些年,你有回来过么?”
江合没说话。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看向远处的教学楼。
她其实从来没有主动问起,这些年,你过得好么?她在c城第一次见他就想问。后来再也没问出口。没有多大意义。
“没有。”江合回。
他从来没有主动回来过。
林筱笑,“那时我们总喜欢晚上在操场散步,偶尔有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你还记得吗?”
江合摇头。他没有,是她吧!古灵精怪,又天生聪慧。
“那些年想要的都得到了吗?”江合问。语气认真。
林筱沉思良久,她有想过无数种可能。有过千丝万缕的想要。但她选了当时最重要的一样去追求。
“我不贪心啊!总有遗憾和收获。医生这条路很长的……”
“那其他呢?”
其他,其他什么?一份是职业,一份是生活。和所有其他普通人一样的生活,有想过是什么样子?
找个什么样的对象,什么时候谈恋爱,结婚,生小孩。她这么有规划,不像是会把自己过成一心只围绕工作的人。
今天林母在饭桌上就问了林筱相亲的事情。他知道她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但好似她并没有让自己固定下来。
那次那辆车?他不觉得她是一个随便的人。但林母口中,这些年,她身边从来没有过真正带回给父母见面的对象。林父林母都不知道她是否有过正式的交往对象。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主动深入交流过双方的情感问题。
似乎从见面那一刻起,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就像初高中时一样,而情感问题,似乎是他们俩人之间的默契。偶尔开个玩笑,即使是涉及,俩人谈起来也是云淡风轻。
从来不会深入。他不会问,她也不会。他有对象,她也有一直追求者。
成年人,永远懂得适可而止的交往距离,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
“怎么?自己的问题解决了?”
“蒽。你都帮了我那么多次。”这话双方都知道。林筱总是在不声不响中帮助他。
就像以前在学校俩人配合一样,江合一直觉得,没有林筱,他做不了那么好。那时候会想,没有自己,林筱只会更棒吧!但那时候他就是自私。
既然她总要和人组一队,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这次和江母冲突,江合完全猜不到林筱说什么做了什么。母亲现在完全不乱给他凑对,还每天心情特别好。
林筱笑。这只是她作为医生的习惯性职责。她去学习了心理学,病人生病,有时候心理问题也是关键作用。
江母是这些年太压抑了,一朝解放。按她那种好强的性子,第一个就想施展自己的作用。江合的婚事成了她第一件需处理的事情。但江母的行为也只是一时的,把关键说透了她也就看开了。
林筱郑重其事,“你放弃了?”
这是俩人第一次尝试深入对方刻意隐藏的领域。
江合看着她,坦坦荡荡,“蒽。从来就没有过希望,是愧疚。”
像是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粒石子,一声蒽,激起了一片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