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容歆:
素笺盈泪,墨滴成愁,临风怀想,不胜凄凉。吾之一生,如梦似幻。曾梦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料命途多舛,科举无望,愧对卿恩,遂有轻生之念,以谢尘寰。
卿卿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月下花前,曾许白头。不料世事无常,情深缘浅。吾心已如死灰,世间繁华,再无留恋。唯愿卿乘青春年华,抛却前尘,觅得良人,琴瑟和鸣。卿若幸福,吾九泉之下,亦含笑矣。
愿卿勿以吾之故,泪湿罗裳。吾心虽死,爱卿之情,至死不渝。
泪尽纸短,言不尽意,望卿安好。愿来生有幸,与卿再续前缘,补今生之憾。
夫修远绝笔。”
读完后,李容歆将信紧紧捂在心口处,失声痛哭。
半晌后,林大人开口道:“容歆,如今修远已经离世,待处理完他的身后事,我便会去府上为你和修远退亲。
到时你可再择良婿,再觅……良缘……”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李容歆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林伯伯,我是修远的妻子,永远都是。
我将一直守着他,不会再嫁旁人。”
林大人怔住,心下一阵感动,但还是劝道:“好孩子,你这又是何必……”
“林伯伯,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不可更改。
现在,请您告诉我,修远自尽的真正原因。”李容歆面无表情地开口。
听了她的话,林大人瞳孔一震,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李容歆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没有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此时她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修远不会仅仅因为一个暂时得不到的功名而寻短见。
修远啊,你为什么不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我,以至于连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都不愿意想?
“林伯伯,你告诉我吧,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查,总有一天,我会查出来的。”李容歆一脸执拗地道。
林大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犹豫道:“容歆,我怕你知道了真相会承受不住啊?”
“林伯伯,你放心,我没事,如今修远已经离我而去,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林大人蹙眉,纠结了半晌,终是对着阿吉道:“你来说吧。”
阿吉得到命令,缓缓点了点头,将那天对着林大人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出乎意料地,李容歆听完后没有哭喊,而是面如死灰地低着头,不发一言。
难怪啊,难怪修远身子这么消瘦,难怪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悲伤,因为他的身心都遭受着巨大的煎熬,他已经将近崩溃了。
“褚玄璋……”过了很久,李容歆口中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
这时,一个丫鬟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道:“容歆小姐快喝药吧。”
李容歆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要回府了。”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林大人忙阻止道:“容歆,这是安神的药,对你有好处的,先喝了再走也不迟。”
“不必了,林伯伯,我很好,不需要喝药。”她将林修远给她的信仔细收好,下了床,穿上鞋,又朝林大人行了礼,便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林大人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翌日清晨,褚玄璋双目无神地躺在美人榻上,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酒坛,殿中也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清酒看不下去,来到他的面前道:“殿下,您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用饭了,还喝了这么多酒。
属下知道林公子去了您伤心,可是您也不能这么作贱自己啊。”
褚玄璋身子没有动弹,只是闷声道:“出去。”
“殿下……”清酒欲再次劝说。
“我让你出去,听不懂吗?”褚玄璋抬高了声音。
清酒无奈,准备退下。
这时,福康公公进来禀:“殿下,工部尚书嫡次女李容歆,想要见您一面。”
听到这个名字,清酒猛地抬头。
褚玄璋眸中寒光一闪,眼睛微眯。
“殿下……”清酒轻声唤褚玄璋,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褚玄璋抬手阻止,起了身,道:“传她进来吧。”
“是。”福康公公出去传话。
不一会儿,一身穿白衣,头上簪一朵白花的女子进入殿中。
褚玄璋起身,走到她面前,阴鹜的眸子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最后停留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嗤笑一声:“不过如此,也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魔,对你神魂颠倒。”
李容歆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褚玄璋挑了挑眉,沉声问:“见了本殿,为何不拜?”
“你配吗?”李容歆沉着脸问。
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褚玄璋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随后便是渐渐浓重的怒意。
清酒看了褚玄璋一眼,有些担忧李容歆接下来的处境,于是忙道:“容歆小姐,不可对殿下这么无礼。”
褚玄璋笑了笑,答:“谁都可以对我说这句话,唯独你不行。”
李容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褚玄璋也不着急,直接从地上随手捞起一坛酒,往嘴里灌了几口,然后随意地将坛子扔在地上,任由它碎裂,里面的酒溅了一地。
李容歆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连眼皮也没有抬。
褚玄璋上前,抬起她的下巴,问:“说,你来找本殿,何事?”
“把修远还给我。”
褚玄璋瞳孔一缩,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把修远还给我。”
褚玄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低头笑了几声,然后猛然抬起结了寒霜的眸子,道:“我没去找你要,你反倒来找我,李二姑娘,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容我问一句,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
“林修远的妻子。”
“我很清楚你们并未成婚。”
“我们两情相悦,已经定了亲,下了聘,我当然是他的妻子。”
“你不是!林修远是我的人,我的人!他没有妻子!”褚玄璋变得有些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