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予没想到迟软会冒出这么一句,她失笑,“那我……”
迟软想了想,去外面餐厅拖了一把椅子,直接站了上去。
林霁予仰头,瞧见忽然就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迟软,不知怎的,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过去相处的那段时间像是白白相处的。
她太低估迟医生的可爱程度。
“这样就行了,过来,抱吧。”迟软站的高高的,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抱了过来,餐桌凳子不矮,林霁予的脑袋连迟软的下巴都没挨上,只能堪堪到胸口的位置。
好笑归好笑,可当迟软的手搭在她肩膀,轻拍着她的后背,环着人腰的胳膊下意识就收紧了,她想,如果油烟机没有开,如果……
再安静一些。
她应该可以听见迟医生的心跳,和她的心跳声掺杂在了一处。
林霁予臭矫情,迟软在心里嫌弃无数遍,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她,“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没了你天不会塌,总有高个。”
怀中人仰起头,望着人的时候傻愣愣的,逗得迟软好笑,没忍住,指尖在林霁予额头上点了下,“我不是高个,所以别指望我。”
林霁予的视线滚烫,看得人不自在。
迟软想了想,伸手盖在了那人的眼睛上,“抱够了吗,把鱼端出去,凳子也归位,下次求安慰记得把道具准备好。”
她不喜欢被人抱,显得人特软弱特没有主动权,心底产生的不安全感会让人焦虑。
林霁予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迟医生的个人习惯,但本能的求生欲还是叫她把小巧玲珑这个形容词藏得更深了一些。
“下次。”她双手托着鱼盘,“是我需要安慰的时候,就会有下次吗?”
迟软不懂林霁予的脑回路,“你也可以找朋友,而且你需要安慰的时候会很多吗?”
怎么记得林霁予还挺自闭的,有什么事都自己消化了,不怎么对外说。
林霁予硬着头皮点头:“……或许,毕竟我的家人可能在骗我,有一段频繁需要被安慰的时期也……”合理的吧。
然而迟软好半天都没什么反应,等到西兰花出了锅,她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又凑出一碗紫菜虾皮汤。
“两菜一汤,还行。”
方才的话题好像就断了,半点要被回应的意思都没有。
林霁予沉默扒着饭,思索着是不是她有些越界,让新房东感到不舒服,可每次假装无意用眼神偷偷扫过迟软时,迟软神色正常,未见不悦。
“明天没有便当给你打包了,中午十一点半过来,到我食堂吃?”迟软在手机上翻了半天,“这是明天中午的菜单,我有餐补不花钱。”
“迟医生,为什么有餐补还……”林霁予发现自己也挺能找盲点的,譬如此刻,她试图寻找一些迟医生特殊的地方。
“我比较独,不喜欢和同事成群结队去吃饭,”迟软把碗放下,起身去冰箱倒了两杯橙汁,“组团吃饭是很吵的应酬,至于你,我以为我不用应酬你,反正有餐补,上班又近,带你一顿饭不多。”
“过意不去就A给我,当餐补折现。”
林霁予再度感受到了迟医生的冷漠。
好像所有的事她都要划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就跟这个家一样,留在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常用的,必须的。
多余的装饰物一概没有。
“我刚刚说的话……”林霁予犹豫再三,到底是开了口,“你……是不是不高兴?”
迟软:?
“炒菜时候说的吗,我走神了,没注意听。”也有可能是听见了,但大脑处于放空状态,那些声音入了左耳,右耳就飘出去了,“所以你说了什么丧心病狂的话,会让我不高兴?”
碗中忽然有人夹了一小朵晶莹翠绿的西兰花过来,林霁予忽然有种芒刺在背的寒凉感,抬眸却只见迟软依旧淡淡,仿佛方才那种阴凉感是错觉。
可下一秒,迟软却抿出一个淡淡的笑,语调微微上扬:“嗯?”
林霁予:……
“我说,我想家人或许骗了我。”
分明紧张的连饭都吃不下,可西兰花是人家夹过来的,哪怕是毒药,林霁予也得硬着头皮应下这份好意。
迟软挑了下眉梢,表面对林霁予猜测的话不置可否,心里却已经炸开了锅:请把或许去掉,去掉啊!!!
怎么在哪里都这么笨这么容易被人当成韭菜!!明天吃韭菜好了!
心中快速列出一系列菜谱,韭菜炒土豆,韭菜鸡蛋,韭菜小白虾,韭菜炒豆干,很好,又可以凑出有荤有素的晚餐。
林霁予支支吾吾矫情得不行,迟软干脆又把鱼推到了她眼前,“你不想撕破脸,不想打破现状,假装糊涂也是一种选择。”
“我不想被欺骗,但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手。”林霁予这时候倒是反应快,隐约里她能感受到来自迟软淡淡的嫌弃,然而她不想被嫌弃。
“你的父亲住在疗养院,所有花销全是你负担,作为消费者,自然可以向仁心申请每一次的缴费清单,这是合理的,清单上有你父亲所有花销的明细。”
“如果与你的支出对得上,拿着清单和你父亲的病历去公立医院挂号,问问花费的合理性,全部合理,就问便宜一点的平替方案,记下之后回疗养院找主管医生,拿着你的方案跟他商量是否可以更换性价比更高的用药方案。”
“做完了这些,你才知道下一步路要怎么走,别来挂我的号,我还要在仁心赚钱的。”
给这么多提示已经很够意思了,迟软起身,想走,却见林霁予忽然反反复复掐嗓子,连着咳嗽好几声,又吞了一大口米饭,“迟医生,家里有醋吗?”
迟软算是服气了,“坐着别动。”
转身去卧室提溜了一个药箱出来,让林霁予自己拿着手电筒打光,林霁予:……
“我,我喝点醋……”
不是怕医生,也不是怕治疗,是忽然就要张大嘴,莫名有点复杂的情绪升腾。
“姐姐,这是海鱼,海鱼你都能被鱼刺卡嗓子,我真的是,”迟软一手叉腰,另一只递手电筒的手还悬在半空,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气林霁予笨还是笑,“拿着吧,等会儿转我十块钱,当耗材费了。”
手艺费就算了,不想跟笨蛋多计较,反正她已经是个倒贴房东没跑了。
林霁予:……
这好像不是十块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