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淼皱了皱眉头。一个连化形都还不到家的小妖,怎么能咒得动自己?
她出门在茅草垛子上扯了十几根茅草,随意扎了只草人,往铁链上一丢。草人就像活过来一般,揽住链条,爬到顶端,扯过链条绑住自己。
链条一软,草人掉在地上,摆出下跪的姿势,匍匐于地,不住颤抖。
“听好了,姑奶奶只问一遍,敢说半个不字,立刻打碎你的妖魂,剁成碎片儿喂狗。”
馒头适时地吠了两声,稻草人吓得更加剧烈地颤抖。
“第一个问题,你是谁派来的?”
稻草人抬起头来,两手不住地扒拉自己的脸,一言不发。
白灵淼大怒,伸手就要打。李岁赶紧拦住娘亲,连忙说:“娘,我给忘了,我嫌它吵,给它嘴巴封上了来着。”说着,从袖口抽出一张符纸,快速勾画了两笔,贴在草人脸上。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上仙饶命,上仙饶命……”草人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不住地求饶。
“回答问题,谁派你来的。”李岁看着面色越加冷峻的白灵淼,替娘亲问道。
“饶命啊大仙,小的一时灯油蒙了心,有眼不识真仙,冒犯上仙,求上仙饶命啊,上仙饶命!”草人仍是不停地磕头。
显然这答案并不是白灵淼想听到的。白灵淼伸出黑曜石般的长指甲,呲地一声,插入草人的脸,骂道:“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啊啊啊!上仙,没人派小的来,没人,是小仙自己灯油蒙了心,没人派小的来啊!”草人疼的大叫,却仍是嘴硬。
白灵淼一发力,又刺入一根指甲:“你身上的死亡已经被我拿走了,我不让你死,你就死不掉。最后一遍,是谁派你来的,你的主子是谁。”
李火旺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让犯人死不掉,拷问起来更方便。
“啊啊啊,上仙,真的没谁派我来,我真的是一时财迷心窍,想敲诈你们一笔香火钱,才对您下咒的,您饶了我吧!”
白灵淼皱起眉头,自己正在折磨这只邪祟的本源,这种痛苦下还能如此嘴硬,它的后台当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娘,先放下它,别给它疼死了。”李岁劝道。白灵淼便抽出两只指甲,将草人摔在地上。
草人获大赦,趴在地上继续磕头求饶。李岁喝道:“饶不饶你的命,得看你说不说实话!”
“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大仙明察啊,小人真的不是谁派来的,小人真的是财迷心窍,一时糊涂啊!”
“那好,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化形,什么时候成仙,什么时候附到这个出马仙身上的?从你化形开始,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不许说半句假话。”
“是是是,小的不敢说假话。小人以前的事情都记得模模糊糊的,只记得我原来是大梁谷城县乡下的一只耗子,十天前的夜里睡觉的时候,小的本来在做梦,梦见小的在一座好大好大的粮仓里面,遍地都是苞谷米、大豆,满仓都是香油,那叫一个美啊……”说着,草人吸溜了一下不存在的口水。
李火旺一算日子,十天前,正是他们考全省模拟联考的时候。
“然后小人就看到一位穿着灰袍的人冲着小人走来,小人就跑,没跑掉,被他一把抓在手里。”
“然后呢?”
“他对小人说,小人天赋异禀,赐我一段机缘。然后小人就醒了过来。小人醒来想爬起来,发现自己一跳就跳的老高老高,低头一看,才发现小人的尸体就在脚下,已经被不知道谁踩成了片片儿。
“小人吓了一跳,再一看自个儿,原来小人成了一团儿黑气。小人吓得够呛,但是小人在天上飘了一阵儿,发现比以前有身体的时候还方便些,也没了冷热饥渴,小人当时还挺高兴。”
白灵淼点了点头。从它的描述来看,这不是死后灵魂出窍,而是成仙后舍弃肉体。
仙家不管是讨得口子,还是修了功法,得了机缘,只要成了仙,肉体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有些仙家喜欢保留着肉体,有些则直接舍弃掉,还有的甚至卖去换东西,不同的修仙道路罢了。
听起来,这只鼠仙是被高人看上,直接灌成了仙,什么都不知道。
“小人飘了几天,看到这个男人躺在路边睡觉,”草人一指旁边五花大绑的猥琐男子,“小人看这男的有几分顺眼,就钻进他的脑袋,让他当小人的出马弟子。”
“等等,”李岁打断草人的话,“你说你‘看他顺眼,钻进他的脑袋,让他当你的出马弟子’,你从哪儿学来的出马仙?谁教你的,你梦中的灰袍人?”
草人赶紧趴在地上磕头:“没人教小人,小人一觉醒来就学会了,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真的,大仙您相信小人啊。”
“怎么听怎么假。不过李火旺就在这里站着,他也不可能说假话。”白灵淼心想,眼神示意李岁接着问。
“好,你接着说,让他出马,然后呢?”
“然后小人就让他出去给小人赚香火,刚出门没走多远,就闻到上仙您二位在吃羊肉面,那叫一个香啊,给小人馋的啊。”说着,草人又咂了咂不存在的嘴,“小人想讨碗面吃,结果您二位没给,小人就怀恨在心,想报复您二位。”
李火旺微微起身,这一切源自一碗羊肉面?
“小人就让弟子跟着您二位,从路上捡到一根您的头发。然后小人就做法,想咒您昏迷不醒,等到您着急的时候,小人就能出来收点儿香火钱。哪想到小人白白长了俩眼窝子,里面装的居然是绿豆,认不出真仙。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求真仙您饶小人一命!”说罢,草人又跪下磕头。
白灵淼沉思片刻,说:“为什么咒我,不咒他?”她一指李火旺。
“上仙明察,小人是用头发咒人的,这位上仙头发是黑的,小人分不出他的头发,只好捡您的头发了。”
“……怎么这都圆上了。那我问你,你认识我吗?”白灵淼又问道。
“小人不认识上仙,小人要是认识上仙,怎么敢冒犯您!”草人继续磕头。
“那,你都认识哪些仙家?不管是鼠仙、狐仙,还是柳仙、蛇仙,都算数,说个名字出来。”
草人继续磕头:“小人初出茅庐,一个人都不认识!”
问了半天,得到的结果竟如此简单,一切的源头居然只是因为一碗羊肉面,真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爹,你怎么看,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是真话。但是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李火旺总结道。
“娘,你说呢。”
“李火旺说是真话,那就肯定是真话。只是这里面有许多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细节。问他问不出来了,问问别的。”白灵淼冷笑道。
二神拿出一个红盖头,盖在头上,然后掏出一只小巧的鼓。
二神拍起了鼓,鼓声初始舒缓悠长,接着节奏逐渐加快,逐渐加急加密,初如细雨,渐成暴雨,再成通天瀑布,最后声如雷震。
随着她的鼓声,窗外云峰攒动,逐渐浓密,最后竟连太阳都遮挡起来,厚重的乌云压向大地。
草人痛苦地跪在地上,捂住不存在的耳朵。李岁贴心地松开旁边绑着的男人的双手,让他也能捂住自己耳朵。
“请——神——嘞——!”白灵淼银铃般的歌声响起,痛彻天际,犹如一道惊雷,刺破层层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