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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一家四口吃过早饭,陆阳把爷爷奶奶的衣物放进一个大的行李袋里,连同自己与妹妹小雨的东西一起,一共两个大大的行李袋捆绑在摩托车的后座上。

小雨挽着奶奶的胳膊,奶奶眼睛红红的,欲要流泪。爷爷嘴上叼着旱烟杆,一言不发,久久的矗立在院子中央,看着眼前这座破旧且熟悉的小院。

故土难离......

这是爷爷奶奶此时此刻最真切的内心写照。小院是爷爷奶奶年轻时一捧泥一片瓦亲手修筑的,时间过去几十年,虽然破旧、矮小,但不失一点温暖,这是自己的家。

家,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最后,也是最坚强的依靠。孩子时期,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到家,有父母的呵护;长大了,心里有委屈,回到家,可以放肆的放声痛哭,没有人会嘲笑你;成年了,累了,困了,疲惫不堪时,回到家,有丈夫或是妻子的柔情抚慰,贴心照顾;老了病了,回到家,儿孙绕身,堂前承欢,不受困于一日三餐以及冷暖。

“走吧!爷爷奶奶,我已经和元婶儿打过招呼了,让她有时间下来看看,家里的钥匙也给了她一串,有什么事她会打电话给我们的。如果你们想回来住上一小阵子,等天暖和了,我亲自送你们回来,我们城里乡下两头住。”陆阳沉声对两位老人说道。

这个想法是陆阳昨晚睡觉的时候决定的,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是因为小黑。

昨晚深夜,小黑挣脱绳子,还是跑了回来。陆阳夜里起床撒尿时,小黑正蜷缩着身子,趴在房门口,看见陆阳的身影后,疯狂的扑着陆阳,嘴里呜呜声不断,脖子上还有丝丝血迹,应该是在挣脱绳索时被勒伤的。

撒完尿,陆阳不顾寒凉,久久的不停抚摸着小黑,小黑的尾巴不停的摆动着,像极了一个久未归家的孩子,并把这份恋恋不舍,表现得让人揪心的疼。

陆阳把小黑让进自己的房间,躺上床后,陆阳许久不能入眠,眼睛里全是小黑扑着自己,摇摆着尾巴的亲热劲儿。

一只狗都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家,又何况是人呢!并且还是一对从未离开过家的老人。

“我这样做对吗...?”陆阳在心里反反复复的自己。

陆阳出于自己对爷爷奶奶的关爱和担心,做出这样的决定,于情于理是没错。但在爷爷奶奶心里,陆阳是否又违背了爷爷奶奶的心愿和初衷。

家和事业,成了卡在陆阳心里的两难,一边是温情满满,需要照顾的家,一边是蒸蒸日上,需要努力的事业。

久久得不到答案,陆阳把自己的最初的想法推倒,在心里重新梳理出一个念头来。

等回到锦城后,解决好聘用掌勺的师傅,使其能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后,他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家里的泥坯土墙推倒,重新在原址上建砖瓦房。再把家里的水电换一遍,小院四周装上护墙,院外的空地种上一些花草,屋后的自留地上瓜果蔬菜。

把破旧的小院变成一个既具风情,又安全的全新田园小院,爷爷奶奶可以城里乡下两头住,只要爷爷奶奶不再种地,承受繁重的劳作之苦,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

奶奶在小雨的搀扶下,一步一回头的走出小院,爷爷也紧随其后一起向外走着。在去往村里的路上,小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一家四口都被它挨个儿亲热完。

在路过元叔家时,陆阳拐道过去,给元婶儿打过招呼。元叔、元婶儿、梅子,以及紧邻的二爷爷、二娘、万军还有桂花等一众人都过来为一家人送行。

爷爷奶奶被一众人簇拥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人都有,全都是一些祝福和临别不舍的话。

奶奶终是被一众人的热情所感动不已,破防开来,眼里流下两行浊泪。

“婶儿啊!可不能哭哟!这是好事嘛!小阳出息了,带你去城里享清福,您应该高兴才对,好多人想都想不来呢。”元婶儿安慰着奶奶。

“我没有哭...!我就是舍不得大伙儿,谢谢你们来送我,谢谢你们呐!”奶奶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小雨用手小心的擦拭着奶奶脸颊上的泪水。

一众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行进速度非常的慢,陆阳也不急着催促,他计划先坐车到县城,吃过午饭稍作休息之后,下午再坐车上锦城,这样做,不至于爷爷奶奶太过疲惫。

陆阳给在场的每一位抽烟的男人递上一支香烟,相互的说着离别的客气话。十几分钟后,一辆载客的摩托车被陆阳拦下,把奶奶和小雨安排上车,待爷爷跨上自己的摩托车后,一众送别的人这才挥手离去。

小黑见陆阳载着爷爷离开,跟在车后一路狂奔,任爷爷再怎么喝骂,也不停下。驶出两里多地后,陆阳无奈停下车,小黑大张着嘴,猩红的舌头吐露在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回去!别追了,回去把两个家看好,我有空就回来看你。”

小黑抬头看看陆阳之后,又把头扭向爷爷。这是这个家里,它追随时间最多的两个人,也是它最亲近的人。

“回去吧!过些日子我就回来了。”爷爷心疼的用手抚摸着小黑的头。

陆阳趁机一扭油门,车子向前驶去。小黑小跑几步,紧随其后,见陆阳并不制止它,又迈开四条腿狂追上来。

陆阳骑着车冲出几百米,见甩不掉小黑,又停下车,大声的吼着小黑。

......

向前骑出几百米又停下,骂上几句,然后又向前骑行,再然后又停下,如此反复,小黑已经把陆阳爷孙二人送出三四里地。眼看着马上就要上大马路了,陆阳再次停下车,来到小黑身边,双手捧着小黑的头。

“看着我...!”陆阳直视着小黑的眼睛说道:“你已经送了这么远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我们也舍不得丢下你。城里都是坏人,他们吃狗肉,你跟过去,他们会吃了你的。好狗识途,现在原路回去,好好的看好我的家,饿了就去你的新家吃饭,他们会好好待你的,我保证。如果你再追上来,我打断你的狗腿,听见没有?”

小黑强行把头低下去,两滴眼泪随之而下。陆阳见状,心疼万分,胸口堵着一口气,让他有些呼吸困难,紧紧搂了搂小黑的脖子,然后再松开手,又沉声轻吼一句——回去,并扬起手,佯装着要打小黑的样子,小黑随势小跑几步,脱离陆阳的打击范围。

陆阳起身朝小黑追上几步,小黑再向前跑出十几步,陆阳停止追逐,小黑也停止奔跑。陆阳再追,小黑又跑,停下,再追,再追,又停下,一直到三四百米后,陆阳才反转身子,小心的朝摩托车走去。

小黑这次没有跟过来,而是远远的停在原地,就那样直直的望着陆阳离去。陆阳时不时的回头张望一下,小黑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把这份忠诚和倔强表现得淋漓尽致。

直到陆阳骑上摩托车离开,一直看不见人影之后,这条忠实的傻狗才慢慢的原跑返回。

据后来元叔上锦城后,过来看望爷爷奶奶时,无意说起小黑,陆阳才知道小黑回到元叔家后,整整三天没吃过一口饭。再后来,小黑总是吃饭时在元叔家,吃饱饭之后,又跑回陆阳家,在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把元叔家当成它自己的家,就这样,小黑依然是两个家往返的跑,践行着它心里的忠诚。好狗护三邻,说的就是小黑这样的狗。

二十来分钟后,陆阳赶到镇上的车站,小雨已经买好三人的车票,正在车站门口焦急的等着迟到的爷孙二人。

“再不过来,班车都要发车了,怎么这么慢?”小雨问陆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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