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马车夫开口了,似乎是车帘也被掀开,一阵冷风吹入车厢,阿珠觉得脑袋清楚了许多……
那个声音尖利的黑老大倒是没开口,主要负责人“二子”接话儿:“那就跑慢点儿,可是不能停,那陈婆子还倒贴了咱们十两银子,说是把毛丫头给药个半傻,卖的越远越好,李官镇的千总认得她,听说还挺疼这个毛丫头,所以,不能停在近处——”。
“嘁——”,外面的马车夫似乎很不忿,又一抖马鞭,“啪——”一声脆响:“那咱们这趟买卖岂不是清赔?跑这么远的路,抓这么个小眼睛八叉的吃奶女娃子,凭什么卖高价出去?这要是再药傻了,白给也没人肯买吧?”
这话说得有道理呢,阿珠在心里喊“加油”,最好,你们嫌累赘,就在这儿丢下来姑奶奶最好了……
可是,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儿?车厢里的“黑老大”再次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冷冷叱道:“你知道什么?上次那三个倒霉兄弟,就是折在这女娃儿身上的,陈家庄子的村民都知道,是这女娃养了个大蟒蛇,生生把哥儿几个给勒死的,难不成咱权当不知道?”
阿珠心底里又凉透了气儿,这都是哪辈子陈谷子烂芝麻的闲事儿啦?值当的到现在还惦记着?本姑娘都快要忘干净了呢!
那就是说,这三个汉子也跟那几个绑架欢儿的贼匪是一伙儿的,安静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出手报复来了?阿珠再次徒劳的想要握拳,手指头一动。就被一个硬邦邦的鞋底子给按住了……
“这娃儿还真是抗药的很,睡个觉儿都不老实,二子,照管好了——”,“黑老大”阴冷冷的声音。就像久居地下的肥老鼠,在黑暗里踩着你的皮肤爬行。
阿珠没有拒绝的机会,鼻子被捏住,嘴巴被撬开,脑袋往后一按,半碗凉冰冰的药汁。就”咕噜咕噜“被迫吞咽了下去……
尼玛这也忒不专业了,最起码你把迷药做成药丸子,让姐也体会一把大敌当前,从容机智把药丸子藏在舌头底下的英雄滋味儿吧?就这么”咕咚咕咚“的被灌进肚子,什么聪明才智都得给药傻了!
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几个贼厮的说话声,阿珠再次陷入沉重的睡眠状态……
在阿珠一步一步向被药傻了的结局靠近的时候,陈家庄终于有了动静。
“阿珠——小东家——吃饭啦——天黑啦——回家啦——”,棒槌娘带着儿子、王老爷子、三癞子陈大庆,还有几个藤蔓编织帮工,全都散步到四面八方去召唤。
然后,早先的别墅选址处,负责监督修建开矿厂房的李管家也加入了队伍。连带的工地上剩下的几个人手。
然后,是带着四个兵蛋子从山上回来的干将,再次撩腿上山寻找阿珠。
然后。一部分人进村里寻找,虽然阿珠那女娃儿性子孤僻,基本上从来不独自进村子找人闲玩儿……
呼叫声把山上的黄金蟒和大萌二萌都给招出来了,往干将眼巴前儿一凑乎,少年郎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之所以一个两岁多的娃儿找不到,人们还没太当回事儿。就是因为这娃儿身边常有个威风凛凛的蛇大仙护佑着,一人一蛇一起钻山旮旯儿去不稀罕。可是现在单单见着了黄金蟒,独独不见阿珠的小身板儿,这事儿,可就大条了。
“小黄,你主人不见了,午饭后自己去新买的地那儿转悠,就没回去过——”。干将言简意赅,根本没拿小黄当畜生看待,最近相处的时间长了,早就了解了这蟒蛇的智商,聪慧着呢!
那俩个传说中的“龙鲤”也不赖,小萌知道事情紧急,立刻三五下又利索的爬上母亲的尾巴,一蟒俩穿山甲,丢下干将等人,立刻奔向阿珠最后消失的地方。
“二蛋,这事儿严重了,你马上回镇子上通知父亲,多带人手帮忙——”。
干将一声令下,二蛋飞奔下山……
这么点儿的小丫头,离开了黄金蟒,不可能钻进深山老林,干将带着三个手下也往山下赶。
陈家庄村民,没有一个见到阿珠的影子的,但是好歹还有见到一辆马车的,说是蓝布车帷裹得严严实实的,车夫一身青布衣,脑袋上也扎着个青布僕头,一脸的络腮胡子,把鼻子嘴巴都遮住了,那眼睛也凶狠,谁搭讪都不理会。
“好像那马车知道咱们这儿的方向,下晌儿我看见那车夫一径的往村外走,还以为是去老宗祠找李管家谈买卖的……”。
这段时间陌生人出现的机会多,煤矿上需要安置人手呢,村民们有些见怪不怪了。
“俺是看见青布帷子的马车从村外回来了,哎呦娘——那马跑的贼快贼快的,还差点儿撞到了俺哩!”
基本上,把所有的线索分析一下,最可疑的,就只有那一辆突如其来的来,又慌慌张张的走……
这个时候,灯笼火把已经全部点燃,大家伙都意识到了,阿珠的消失,绝不是单纯的迷路或者开玩笑,很可能,是被那辆诡异的青布帷子的马车,给带走了。
王老爷子老泪纵横,都怪自己,只顾着养猪场那些野猪崽子,对阿珠关心太少,陪伴她的时间也太少……
“我可怎么跟秀娥大川交待啊?我可怎么跟秀娥大川交待啊?”苍老的声音,响彻在夜空,七嘴八舌乱出主意的村民,越发的失措了。
“找!我们全村子的壮汉集中一下,分出去各个村子找!”里正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法子。
可是哪有这么简单?
二大爷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到了这个时候,必须跟大川两口子先说清楚,镇衙里报个备,让官差跟着找人才行。”
“哎!这事儿——当爹娘的可怎么受得了啊!”妇人们开始哭天抹泪儿……
“大家别乱!”干将此时,已经策马执缰返回,三个兵蛋子也已披挂上阵,手中的火把燃的正旺。
“我已安排手下去镇子上报案,也给大川叔家里送了信儿,各位乡亲稍安勿躁,干将不才,一定想方设法追踪那俩可疑马车……”。
一道金光闪过,与干将同行的黄金蟒,可不耐烦跟这些村民解释,背上的两只穿山甲,也安安静静的耸着鼻子,只专心寻找小主人留下的气味痕迹。
干将抱拳,打马扬鞭,尾随在黄金蟒身后……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难以入眠,除了,那个想醒也醒不了的小丫头。
几乎没有人会在梦中预想一下自己痴傻了的模样,阿珠就得了这份荣幸,在黑沉沉的睡梦里,反复勾勒一种诡异的,流着口水直钩着眼睛披头散发的形象……
原本长得就算不上美女的坯子,再傻呵呵的脏乎乎的,那还有办法看吗?
睡梦中的阿珠,就对这个形象看得很仔细,甚至,看到梦中的痴傻儿露出一颗“龅牙”,还觉得分外亲切。
尼玛这不是已经被药的半傻了吧?连做梦,都傻得翻天覆地……
却原来,“龅牙”真的不是个问题,身体的安全,健康,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母亲王氏的影子也浮现在梦里,早先不是说好了要彻底摆脱“泪三娘”的形象吗?怎么又哭哭唧唧的追在那个痴傻的女儿身后了?
还有三个姐姐,数阿穗哭的最欢了,你丫不是不喜欢阿珠妹妹吗?啥啥都要跟咱攀比,啥啥都想比咱强,又喜欢为欢儿打抱不平,总把妹妹当成“恶人”……
阿珠的心里酸涩涩的,其实她很看重姊妹间的情意的,就是性情冷清了些,又长期独自留在陈家庄,跟家人团聚的时间就越发的少了。
两个弟弟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自己就此真的被药傻了,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们会记得还有一个姐姐,曾经教过他们认字吗?
暗沉沉的深夜,镇子里的千总大人已经跟“三老”碰头,并迅速调兵遣将,马蹄得得去与干将少爷汇合了。
陈氏烧饼铺子里面,真的跟阿珠的梦境一样,姐姐们抱成一团都在哭唧唧,阿穗哭的最伤心。
陈大川作为一家之主,早就跟着千总大人一同出门寻找闺女,剩下的老弱妇孺,帮不上大忙,只能留在家里哭一下。
王老太太瞬间老了好几岁似的,却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哭唧唧完全不管用,拍抚着两个幼小的外孙子安睡,自己皱紧了眉头。
“秀娥你擦擦眼泪,黑更半夜的,咱们也不能跑出去添乱,还不如想想,到底是什么人掳了咱的阿珠去,为啥下这毒手?”
这个年代女娃儿不值钱,要不然陈老太太不会经常叫嚣说什么“赔钱货”,拍花子的也会挑选天生丽质貌美的女娃去拍,卖到勾栏妓院里去或者是大户人家,也算个潜力股,可是咱家阿珠那小模样,不至于以后有多大发展前途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