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呢,按照见血之后的反应来区分,有这么两种人。
第一种最正常了,初次见到大量流血甚至死亡,会胆战心惊手足发软,或者晕厥呕吐。
第二种则相反,见到了鲜血喷涌,自己的血也跟着沸腾,兴奋与喜悦相携而至……
这种反应是天生的,非人力非教条思想可以控制。
而两辈子都没脱离出骨子里的胆小范畴的阿珠,纯天然的表现,倾向于第二类。
或许,这姑娘骨头里面本来就是强悍的,只不过原来没有机会显现出来?
“那就全押回去,这贼匪头子的脑袋,悬挂在镇衙门外面,震慑一下。”干将垂下眼皮,发号施令。
正好,被削去车厢的露天马车继续载着死去和活着的主人,怏怏的在队伍中间走上回头路。
其间,干将专门提审了“二子”和“三胖儿”,“二子”早就心灰意懒,对本次绑架事件供认不讳,不过,问起之前的案子,还有理智提醒他,不肯轻易招认。
倒是“三胖儿”,也没用怎么吓唬怎么做工作,这厮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参与到贩卖人口的队伍以来,做过的每一桩买卖,都据实交代了,并且,他还专门记住了被贩卖的孩子到底又转手到了什么地方,出自什么县城,一一说明。
“小的任凭发落,干这种亏良心的买卖,小的也不舒坦……”。
“那你为何做起了这种营生?”“三娃子”问的并不突兀,既然良心上过不去,就不该掺合不是?
“三胖儿”很局促。貌似回忆起从前的不堪是痛苦的。
其实这汉子原本是个老实人,家里父母健壮,娶了个媳妇貌美如花,还很快怀了身孕。
结果,狗血剧上演。媳妇跟几个邻家妇人相伴赶集时,被一个地痞发现美色,于是上前调戏,并蓄谋招呼手下强抢,媳妇在反抗时以头撞墙,一尸两命。
“三胖儿”知道后连夜出手。杀上门去,一棍子砸花了地痞的脑袋,一命呜呼。
父母流泪撵走儿子,因为那地痞有些势力,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三胖儿”流落在外。因为有一身赶马车的本事,机缘巧合的跟“黑老大”一流厮混在一起,如今已有两年光景。
如果,这些事儿都是真实的,“三胖儿”的本性,也确实没有从根子上坏掉烂掉。
干将沉吟一下,下了决定:“三胖儿,如果你所言属实。并带领官兵协助救回被贩卖的孩子们,我可以考虑放你回家看望父母……”。
“三胖儿”喜出望外,对着干将猛一顿叩头。后背上的伤痛完全忽略不计了。
还有阿珠这个小恩人呢,要不是她出言要留下他,也得不到这样将功赎罪的机会。
阿珠这会儿早就琢磨好了“三胖儿”的用处,此刻小大人般的摆摆手:“干将少爷那边的事儿完成,你就先找我报到,我来安排你回家探亲的事宜。你可愿意?”
这是抛来的橄榄枝啊!“三胖儿”哪有不乐意的?
“小的这条贱命,死了都不足惜。小姐既然看得起,今后。三胖儿任凭小姐驱使!”
“小姐”么?听起来真是浑身起鸡皮疙瘩儿,怪好听的称呼,生生被后来那些打着红灯笼求营生的职业给玷污了。
阿珠定下了“三胖儿”的未来,心有余悸的陈大川并不看好这件事儿,你想啊,找个曾经的人贩子贼厮做跟班儿,没准儿就又倒卖你一回,轻车熟路嘛!
不过,小闺女打小主意就大,认准的事情谁劝都不管用,何况最近又发现了自己涨了力气跟本事,来无影去无踪砍个把儿人跟切菜似的轻松,还能忌惮谁?
而且,不再装“二傻子”以后,一路回程,阿珠对于挥刀耍剑的本事尤其感兴趣,时不时缠着个身手利落的兵蛋子或者衙差,要求演示一下。
她不求学会,只想熟悉熟悉剑法刀路,这身板儿,遇到敌情,当然以后也是以“偷袭”为主,明刀对枪咱可不干。
干将在听到阿珠对二蛋的请教之后,非常的不淡定了。
“二蛋哥哥,人身上都有几处部位最容易一刀致命?你给我指指……”。
……
这小丫头是要闹哪般啊?难不成计划再遇到这种情况就亲自动手收割生命?
“女孩子家家的,自然有家人保护,阿珠你问这些做啥?”
那要是正好身边没人保护呢?谁还没有落单的时候?阿珠翻翻白眼珠子,觉得玉树临风的干将少爷,这思想也够狭隘的。
本姑娘可是有计划要四处游历一番的,要不然,不就辜负了这一身平白得来的力气,和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小世界?
刚刚寻找回来孩子,陈大川舍不得教育更不肯训斥,眼睛总是落在明显比从前活泼的阿珠身上,眼神柔和的能滴出水来。
回去的速度不那么快,中途休息了两次,在青阳镇还买了些吃食,第三日的下晌儿,才赶回了李官镇。
自然,是要先处理人贩子的案件,被石灰腌渍的灰突突的“黑老大”的脑袋,真的被悬挂在了镇衙门的旗杆上,围观者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三老”重新审讯“二子”和“三胖儿”,“三胖儿”认罪态度好,随即被带走解救被贩卖的人口,“二子”么,这时候才魂飞魄散坦白认罪,已经有了些晚,虽然他也会被带出去立功寻人,却赎不了自身的罪过,镇衙门的大牢,等着他回来呢!
阿珠被王老太太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儿”的叫了一通,又被大姐阿兰拍打了两巴掌,再逗逗两个懵懵懂懂的小弟弟,才发现,三姐姐阿穗,不在家里。
王氏跟阿草是去了陈家庄的,报平安的信息也早就传了回去,可是阿穗,不应该留在镇子上的吗?
“那孩子跑千总府上耍去了,这几天欢儿少爷也常来,跟阿穗嘀嘀咕咕的在一起,还搭着伴儿往外跑,我琢磨着,反正千总家有几个小厮不离身儿的跟着,跑出去玩玩儿也好。”王老太太为阿珠释疑解惑。
阿穗跟欢儿本来就年龄相仿,对脾气也不稀奇,自己失踪的日子,姥娘没心思管教其他的外孙女,也可以理解。
但是为什么听到这个解释,阿珠这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儿呢?
两个没心没肺的人,就从没为自己担过心吗?
她确实冤枉自己姐姐跟好朋友了,当阿珠关在屋子里休息,并顺便把自己跟黄金蟒穿山甲都带进小世界清洗风尘的时候,陈家铺子跑进来两个蓬头垢面的小家伙儿。
那叫一个邋遢哦,脸上涂抹的鬼画符似的,五官都看不清,身上的衣裳更糟糕,脏是肯定的,破是毋庸置疑的,要不是还有一根草绳子拢住了衣裳,没准儿布片儿就会随风烂掉扬长而去……
可偏偏这俩小乞丐穿堂入户熟稔的很,嘴里还欢呼着:“阿珠回来啦?阿珠在哪儿?”
什么时候四姑娘的朋友遍天下,三教九流,不入流的丐帮也有兄弟姊妹了?
而且,其中一声称呼耳熟又招人嫌。
“珠——回来啦?珠——”.
铺子这段时间没开业,王老太太没心思,把小伙计跟奶娘也都安排走了,她跟阿兰两个人足以关起门来照管俩小子呢。
可这会儿本来是给陈大川留的门儿,跑进来两个小要饭的算怎么回事?更别提还一口一个“阿珠”的叫着……
王老太太抡着扫帚疙瘩冲出屋门,可眼前,阿珠脑袋*的站在院子里,一手扯着一个小乞丐,万分嫌恶的正往外推搡:“先去洗洗——拾掇干净了再来烦我——嘁——臭死了!”
“阿珠,你认识他们?”王老太太的扫帚疙瘩落下了,虽然是小乞丐,要是跟自家孩子有交情,那也得好好对待。
稍大的那个乞丐怎么哭唧唧的,任凭阿珠往外推搡,身子还不由自主的往前凑乎,口里喃喃道:“阿珠你没事儿——就好,等我长大了,替你找人贩子报仇。”
这话说得多暖人心啊,可偏偏阿珠不待见,敷衍的点着头继续往外推人:“行——谢谢——不用了——报仇的事儿不能等——我已经报了。”
个头儿小点的乞丐,发现了王老太太,还挺欢喜的,大声喊了一句:“姥娘!我爹呢?”
如青天白日里,当头一个霹雳闪电,王老太太被炸了个里焦外嫩,天可怜儿见的,陈家这是怎么啦?刚刚找回来一个四闺女,三丫头又变身成“要饭儿”的了?
再仔细看,脏乎乎的脸蛋眉眼,另一个分明就是千总家的小少爷,不!是小祖宗!转行——进丐帮了?
身后的小厮也没跟着,不会也被拐卖了吧?
“衣裳——你们的好衣裳呢?被抢了?谁那么大的胆子?”王老太太接受无能,哆哆嗦嗦跑出去关紧了铺子的门,又回头询问。
还不是听阿珠讲过啥“丐帮”“洪七公”的故事,说什么天下的大事小事,没有比丐帮的乞丐们更清楚的了,想要什么消息,混进丐帮打听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