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的回程,一直沉默的不同凡响,以至于三胖儿驾车都是小心翼翼的,小黄夫妇也总是安静的在小世界陪伴着阿珠,偶尔,要求出去狩猎。
突飞猛进扩张领域的,是小世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连成一片的海带捆堆儿,体形显得小了很多,母亲湖的面积在扩大,黄土地的面积在扩大,湛蓝湛蓝的天空,也在扩大……
绛色草的枝叶,已经衍生出了七片,身姿高大挺拔,从正中心处,不但冒出了新叶的嫩芽,还悄没声儿的拔出一根葶来,一枚小小的宛如阿珠的小手指甲盖儿的花苞似的东西,就顶在葶上。
“阿珠,从这个岔道往下走的话,可以到老家,你——想去李官镇看看吗?”
三胖儿停住了马车,扬声问道。
李官镇、陈家庄,久违了实在太久太久……
可是小丫头凝神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三胖儿的提议:“先办正事儿吧!不光是海带得尽快运回去,挽娘跟你家孩子还有你爹,可都眼巴巴的盼着你呢!”
新生的娃儿,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当爹的其实最是归心似箭吧?只可惜这年头交通不方便,真的回到了阿鼻村的时候,连新年都在路上消耗过去了,阿鼻山已经是春暖花开,远望去葱茏一片……
“要不然,等夜深了,再进村。”三胖儿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还有一个原因,那么多巨量的海带,可以趁着夜黑风高。悄没声儿的堆在自家院子里……
这倒也是个理由,要知道小世界可是有复制功能的,收来的海带加上复制出来的,自家那一个院子都装不下,还得一边儿销售处理。一边儿往外摆放才行。
“那我带小黄小栗到山上转转,你自己思谋着,爱啥时候回去就啥时候回去……”。阿珠倒是一点儿都不劳累,半路上过大年,又遇见风雪天气,足足停驻了一个月才能再次起行。早休息够了。
不过,等一人两蛇在山上玩了个痛快,给小世界又补充了些喜欢的植株花草,甚至收了几只山鸡野兔子进去豢养着,再回到原处时。三胖儿还在。
这厮有责任心,尽管亲人就在咫尺,多迈几步路便可相见,到底,抵不过要保护小主人的秘密的责任巨大。
天色已晚,阿鼻村的炊烟都燃尽了,微黄的灯光一盏一盏灭了去,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了。
“阿珠。我刚刚——听到我爹说话了,我在车厢里躲着,听得他跟村子里的几个老汉聊天儿走过去。还指着马车说,秋生的爹就驾的这样的……”。
三胖儿说得有些激动,真难为这厮了,隔着个布帘子都没父子相认,比当年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还不容易。
“走,进村!看看你家秋生去!”
孩子起这么个名字。男娃儿的概率居多。三胖儿不知道已经在脑子里勾勒了多少回儿子的小模样儿,此刻抖缰绳的手都微微的发了抖。
小黄在小世界里面很是嗤之以鼻的神态。人类就是这么没出息,当长辈的不想着如何逼迫孩子尽早独立。只知道搂怀里疼宠,多少好苗子就是这般宠坏的……
马车静悄悄的进了村子,阿珠骑着小黄先翻墙而入家院,扫视一下地形,一摞摞往外释放海带捆儿,直到实在无处可以安置,才打开了院门,放三胖儿进来。
开门的动静就大了些了,已经吹灯安歇了的三胖爹跟二憨,一人掂着根棍子冲了出来,挽娘那边也有了灯光,大概是二憨娘在扬声问道:“是谁?深更半夜的——”。
三胖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嗓门,猛一下吆喝:“爹——挽娘——是俺——回来啦!”
世界一下子又陷入了安静状态,然后,三胖爹跌跌撞撞的丢了手里的棍子,大叫着“儿啊——三胖儿——真的是你?阿珠小姐呢?”
“我也在呢!”小丫头脆生生的声音,伴随着挽娘的屋门大开的动静,大概是影响到了睡下的孩子,一声冲天响亮的嚎哭,“哇——”,延续开来……
个个都激动的无法言表,挽娘收拾齐整了衣裳,把卧室的灯光燃亮,其他人便只能做配角,齐齐跟在三胖儿后面,去探望那个哭的带劲儿的小娃子。
“这小子出生的时候,是九月份,山上的树叶子都黄了,我就起了这么个‘秋生’的名儿,赵秋生,刘郎中都说这名起的好呢!”
三胖爹哭唧唧的还挺骄傲,献宝似的说个不停。
阿珠乐了,忽然想起来,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愣是不知道三胖儿姓什么,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小孩子变化大,阿珠这模样跟一年前大相径庭,身板儿也抽了条儿,二憨跟二憨娘更是不敢上前招呼,讷讷的提出要求:“我们娘儿俩——今夜里回自己家睡——”。
深怕耽搁了大家亲人相聚的时间呢!
阿珠想起车厢里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安排三胖儿:“别等明儿了,赶紧的,把车里面的礼物都搬过来,先分了。”
布料、干果、咸鱼片,都给二憨母子带走一部分,尤其是院子里的海货,在这里可是宝贝。
“二憨你扛一捆昆布回家,平日里可以煮熟了吃,凉调或者跟肉炖一炖,味道美着呢,还能预防大脖子病。”
最后这一条,把二憨娘的膝盖都给说的磕到地上了,颖县这地儿大脖子病猖獗的可怕,要是这东西真能预防,那就是自己家的大恩人,以后,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摸一摸脖子是不是正常粗细了……
秋生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跟眼前的大胡子男人对视,三胖儿一路行来邋遢自由的很,小主人要求又不高,只要你身上不散发臭味,衣服式样啊,头发乱不乱啊,全不在乎……
九个月大的小子,胖嘟嘟的,让亲爹都不敢动手去摸摸,三胖儿哑着嗓子教导:“我是你爹——爹——叫爹——”。
小娃儿的眼睛里面渐渐失去了焦距,眼皮垂下来,合上了,睡着了。
阿珠也打了个哈欠儿,小巴掌拍着嘴巴往外走:“我那屋还能住吧?你们夫妻两个继续亲热着,我不陪着了……”。
三胖爹还没倾诉完对儿子的思念之情呢,可是看到这一幕,也觉得不能继续说下去了。
于是,夜深人静,只有夜空里偶尔几声激情的喘息,与女人缠绵的呢喃……
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小秋生的哭声愤怒不已,两个鏖战一宿儿的男女才不得不起身侍候小祖宗。
这个时候,三胖爹已经候在院门外,小声嘱咐过很多前来打水的村民了:“嘘——小声儿——我儿子跟小姐刚刚回家,让他们多睡会儿——”。
刘家大郎中老郎中抓耳挠腮的等在外面,隔着院门就能瞧见一摞一摞传说中的能治疗“大脖子病”的昆布,谁能不激动?
阿珠这一觉儿睡的也踏实,被秋生的哭声叫起来,还懵懂的不知身在何处,一撩腿往地上踩,全忘了这床可距离地面高,“咕咚——”一头栽了下去……
这不是最关键的,阿珠这身体素质经过小世界的改造,早就皮实的百坚难摧了,额头上揉一揉,留一个红印儿而已。
关键的是,在眼前一巴掌远的地儿,一颗亮晶晶的白色物什,鲜嫩嫩落在青色的方砖地上。
青色方砖也不是重点,阿珠打小惧怕老鼠,自家的居住地,就额外在意地面的硬度,绝不肯给老鼠留下可趁之机的。
重点在于,那白色的物什,形状,大小,怎么看都觉得熟悉,就跟电视里常做的牙膏广告经常展示的一样。
阿珠半晌儿没从地上爬起来,手指头小心的摸向上嘴唇,隔着肉,似乎——好像——很可能——平平的,原本撅起的那个龅牙,不见了!
小丫头不知道自己应该欢喜还是悲哀,前世里万般厌弃的东西,这辈子如影随形,等终于看淡了它的存在,忘记了它的存在,它自己主动离岗了……
挽娘收拾齐整来推阿珠的屋门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傻呵呵盘坐在地上的毛丫头,一脸的怅然若失,手心里,托着一粒小小的牙齿。
“小姑娘家,可不兴坐在凉地上,来,起身洗漱,让挽娘再给你梳个头,哎!阿珠你可不知道,我其实多想生个闺女,我就能天天给她梳小辫儿,做花衣裳、绣花鞋,拾掇的美美的……”。
挽娘生了孩子,似乎有变话唠儿的倾向,那颗亮晶晶的牙齿,随手被她抓过来,又问一声:“是上牙还是下牙?”
“上——”,阿珠茫然的回答,张着嘴巴,指一指口腔里面那颗龅牙曾经存在的地方。
挽娘本来是要顺手把牙齿往床下丢的,一眼看到原来掉下来的是那颗多余的难看的龅牙,立刻又改了主意。
“上牙丢床下,可就长得快,好不容易才掉了,咱才不稀得它再长回来,嗯——这牙不能留,你先穿衣服,我让三胖儿把它丢山上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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