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姐姐你自己个而嘟囔啥呢?犯了病似的——”。虎头跟豹子在院子里堆雪人,温先生帮着他们铲雪。
阿珠心头骤然一紧,扭转过身子往回看,可不是就她自己神经兮兮的唠叨着么,欢儿根本没在身后尾随。
大雪封路,马车还放在别墅里,这死小子跑哪儿去啦?
大姐啊,难不成你觉得少年郎的心理承受能力跟你一样逆天,在听了你那么一番嫌弃之后,还能无动于衷的照常做你的“跟屁虫”?
院门外,空无一人,向远处望去,陈家庄几缕炊烟袅袅,映衬在白茫茫的背景中,欢儿的黑色皮大氅,是白色背景下唯一行动着的光点,越行越远。
刚刚才发生过的告白,似乎也只是一个臆想。
温先生挥手敲敲脑袋,轻声问道:“你们——吵架啦?”
阿珠点头,又摇头,木木然不知道自己表达清楚意思没有。
她总是自以为很洒脱的把问题处理妥当了,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虎头跟豹子拽着她的袖子一叠声的追问着什么,她也没听清楚,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欢儿泪珠子在眼眶里委屈的滚动的样子……
“你别担心了,我去追小少爷,说不定欢儿是想家了,打算提早回家过年呢,我追上他,就带他回千总府。”
温先生是个成年人,所有的风吹草动或许他都看在了眼里,现在,他换了衣服收了行李,还把马车也装好了辕。跟眼泪汪汪的虎头豹子嘱咐几句,就随后出发了。
文绉绉的读书人,竟然赶起马车来也是一把好手,两匹马儿嘶鸣几声,缓缓踏上熟悉的道路。
就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醒来后只觉得疲惫,却回忆不出到底是怎样的梦境。
阿珠晚饭都没有吃。一直裹在被子里睡觉。棒槌娘不放心,安置了两个小子休息之后,自己没离开。守护在一楼的大厅里。
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漫长的,路面上有积雪滑腻难行,温先生牵着马缰绳缓缓行进。失魂落魄的少年郎,蜷在马车里面一声不出。
稚嫩的爱情。是一把双刃剑,怎么抓都是伤痛。
“我喜欢成熟一些的男人,强壮,有担当。可以保护我。而不是你这样的小少爷,娇滴滴的,文不成武不就。动不动还哭上一鼻子……”。
心爱的小姑娘,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少年郎刺得体无完肤,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席卷了欢儿,文不成,武不就,不强壮,没担当,不能保护女人……
这段归程,从午时,直走到黄昏,千总府灯火辉煌,镇衙门里面不当值的衙差全聚到这里喝酒来了,推杯换盏、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饱受打击的欢儿少爷,没心思见人寒暄,偷偷躲到自己院里,也是蒙头就睡。
温先生料理后续事宜,跟李夫人交待小少爷的近况,做主就此留在千总府,等过年。
原因?不清楚,年后还去不去陈家庄?不了解,应该——是不会去的了……
在千总府的后院兵荒马乱侍候小少爷的时候,陈家庄外的别墅里,却是安安静静的。
守在大厅和衣而眠的棒槌娘,没听到任何异常的声息,阿珠始终在沉睡,根本没起来过。
棒槌娘睡得辛苦,心里却是欢喜的,因为,儿子已经跟她说了,婚事全凭亲娘做主,亲娘喜欢哪家姑娘就娶哪家姑娘。
阿珠其实没有那么沉睡,半夜里,自己被自己的梦给憋闷住了,浑身发冷,身子滚烫,整个脑袋疼的像有一把刀子在里面剜搅……
那个梦里,有许久许久未曾谋面的前世的爱人,有父母兄弟,甚至还有陌生的夫君。
前世的阿珠躺在四处煞白的病床上,闭着眼睛,脑袋上、身上插着乱糟糟的管子,一动不动。
可惜她听不见亲人们口中说的是什么话,像表演哑剧似的,法律上的丈夫丢了一张纸在桌上,低着头任凭阿珠的爹娘兄弟指责,母亲很激动的状态,弟弟的拳头都要砸在丈夫身上了……
可是阿珠的注意力,都在欢子身上,病房里唯有他丝毫不理会任何纷争,他在帮病床上的人捏揉胳膊,动作还挺专业的。
阿珠很想看看病床上的那个“活死人”到底是谁,应该是前世的阿珠吧?莫非穿越前其实她的前身还没有死亡,一直留在医院里消耗光阴与金钱?
病人带着氧气罩,又闭着眼睛,头发也长了,软软的遮盖了额头与两腮,那个标志性的龅牙,也找不到……
还有左手心上的一颗痣呢!如假包换……
阿珠狠命的往左手掌使劲儿,忽然,感觉到一股吸力,在把自己往根本没有看到形状的手……
噩梦醒来,冷汗涔涔。
梦里梦外,都是心痛。
只有小世界的母亲湖,可以抚慰她的残缺不全的心事。
绛色草的怀抱,是治疗一切伤患的良药,且不苦,不痛,无知无觉。
明儿早上,又会是一条好汉——好——女汉子。
醒来时,一切如故,白茫茫的雪景依然美丽又冷清,弟弟们依然懂事儿又乖巧,棒槌娘已经做好了早餐,就等着阿珠起床了。
除了,少了两个人,哪儿都挺好。
“姐姐,欢儿哥哥跟先生回家过年了,我们什么时候走?”虎头往口中塞一个肉丸子,提出问题。
才刚刚进腊月的门而已,阿珠没心情在李官镇呆上一个多月,何况现在又多了个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欢儿,还是少见面的好。
“把温先生计划到年前完成的课业做完做好,我们就返回李官镇。”
温先生是个有计划的人,阿珠也不想给弟弟们养成虎头蛇尾的坏习惯,虽然,看起来,那计划书做的有难度,没有先生的指点,完成起来不容易。
然而两个小男孩儿却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自学模式,练字绘画篆刻做文章一样不落的在完成,哥儿俩有商有量有张有弛,多半个月的光阴,很快就过去了。
阿珠在闲暇之余观察两个弟弟,从曾经做过教师的角度判断,这俩小子,很适合读书这条路,他们能在学习的过程中找到莫大的乐趣,对于经商或者舞刀弄棒却兴趣寥寥。
欢儿始终没有回返,也没有口信或者书信,温先生倒是专门派了个李府的小厮来打了声招呼,说是欢儿平安,并且交待自己来年的计划,二月启程要去京城的白鹿书院做先生,不再留在李官镇了。
阿珠的回信很简洁,为弟弟们咨询白鹿书院的招生事宜,她想送两个弟弟到那里求学。
如果能继续跟着温先生是最好,师徒彼此熟悉了更好相处,也能关照弟弟们。
“花费不是问题,只要先生肯继续教授他们,白鹿书院又肯接纳,阿珠会即刻安排在书院附近租赁房宅,雇佣仆妇照看等事宜,绝不拖累先生。”
温先生的回信没有等到,陈大川驾着马车前来接他们姐弟回李官镇过年。
这一次离开,阿珠只跟棒槌母子告了别,别墅院门屋门紧锁,钥匙,依旧没有舍得交给亲爹。
陈大川也挺异常的,马车行驶过陈家老宅儿,连扭头看一眼都不曾,父母双双亡故,他内心里常揪着的那根线,断干净了。
充其量,还会跟陈大江一家子有些联系,对弟弟陈大海,和弟媳妇江氏,及两个侄子,他也有些敬谢不敏,躲之唯恐不及……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尤其是在他义无反顾拿出了八十多两银子大办丧事以后,陈大海一脸很正常的拉着他,数落两个儿子娶媳妇得需要二伯再拿出百十两银子使使,他真的吐了一口血。
到最后,没落到一句好话,江氏从坟地回家就开始骂骂咧咧,陈大川回到李官镇就躺倒了,窝心啊!
可是他真心没有脸面回家再跟王氏要银子了,家里两个闺女出嫁,他都没让媳妇多给孩子准备嫁妆,女婿的聘礼有多少就回去多少,不做赔钱的买卖,当时王氏就留了话儿:“这样也行,你亲生的闺女舍不得添补银子,那以后也绝对别提给你侄子们添补,一文也不添!”
还怎么可能给陈大海的俩儿子送百十两银子?
至于没银子的话,就把阿珠的别墅白送给侄儿们的提议,陈大川是冷笑着回绝的:“老三你要觉得你有本事,那就跟你侄女去抢别墅,我这个亲爹都捞不着钥匙,能白送你个头啊?”
一路上,父女各怀心思,因为温先生没有回信,阿珠也没提送弟弟们外出读书的事儿。
“今年得给你爷爷守孝,过年的时候都拘着点儿,新衣裳也别置办了,没得让别人笑话。”陈大川发现闺女扭着头观望一家成衣铺子,赶紧嘱咐。
“爹,年前这段时间,四下里汇总的账目都送来了吗?”
即便阿珠不说年礼也不提分红,单单点出来汇总的账目,也令陈大川非常不快活。
谁家的闺女处处跟自己爹娘计较,非要分出个谁挣的钱谁置办的房产属于谁所有来的?(未完待续)
ps:今晚初中同学聚会,我这个宅女一定得出去见见故人,希望,不要让自己格格不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