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这人比人能气死人呢?你听听,陈家老太太对着这个小儿媳妇的腔调儿那叫一个婉约:“老三家的,这几天都起的恁晚,不是身子不爽利吧?要不叫个郎中来瞧瞧,别是又怀了娃儿?把咱老陈家的孙子给耽误喽!”
“嘻嘻,瞧娘说的……俺这肚皮啊,就专门往外爬带把儿的小子,算卦的早说了,俺这命里,有五个小子……”。
还有女人为这个骄傲的扬风炸毛?阿珠差点儿没吐出来,再一扭头,看见自家的小姐姐也被这聒噪给吵醒了,手指头含在嘴里,“吧嗒吧嗒”的吮吸的带劲儿呢。
莫非这种痴呆的状态,才是一个幼儿应有的表现?
阿珠不能再进小世界逍遥去了,耳朵竖起来,细细的分辨外面属于秀娥娘的动静。
“娘……桌上都摆好了……我去送饭……”。
明显说话没底气的妇人,脚底下都跟没根儿似的,伴随着碗筷的声响,向大门外去了。
陈家大媳妇大概是从鼻孔里恨恨的“哼”了一声,拉着自家闺女去吃饭,老太太拔高了声音对着外面招呼:“铁蛋——别疯跑了,赶紧带着狗剩回家吃饭啦——”。
大媳妇的抱怨紧接着就传出来:“就我们家铁蛋实诚,天天看护着狗剩那娃儿,狗蛋还是亲哥呢,就知道早早的溜回家馋嘴巴……”。
瞧这一个个的家人,怪不得热闹成这样。阿珠在心里数了数人数,大伯家里俩孩子,自家四个,叔叔家里是两个,那个强势的婶婶,似乎还有继续生三个小子的苗头儿,再加上大人,那现在就是一家十六口,继续生下去,有能猛超二十口人的架势!
这么多孩子,看护的过来吗?
“噼噼啪啪——”,甩着鞋子奔跑的声音,一个清脆脆的男孩子在答应,貌似,身后还有一个小拖油瓶也跟着叫:“奶——吃蛋蛋——”。
陈老太太很可能脸上都笑出花儿来了,貌似抱了那个小狗剩起来:“乖孙子,瞧这一身的泥,奶奶给狗剩留着蛋蛋呢,吃了以后,长力气……”。
不过,她的口气立刻又转变了,就跟骤然从夏季挪到了冬季的冰天雪地一样。
“丫头片子耳朵够尖的啊?一晌午就捡了这么点东西。还有脸跟着招呼回家吃饭?你们怎么就这么馋?”
小子们早就欢呼雀跃的进屋里享受午餐了,那个大伯家的丫头花儿也被她娘护佑着可以饱食一顿,偏偏在外面爬山做活儿的阿兰阿草,被冷冻在饭桌之外。
两个姑娘倒是跟秀娥娘学了个十成十,也闷葫芦似的不言语,院子里窸窸窣窣的一番拾掇,之后,在大家伙儿都在餐桌上奋战的时候,这俩儿缺心眼儿的姐姐,竟然开了锁,溜进屋里来了……
“大姐,关好门……”,阿草的声音并不见委屈,相反,阿珠听出了一丝窃喜。
“哎,关好了,放心吧,她们不到喊咱刷碗,是不会过来的。”阿兰的语气也挺神秘。
两个脏兮兮的小脸,骤然探到了阿珠的面前。
阿穗似乎习惯了两个姐姐的举动,在一边哼唧着叫:“姐——我饿……”。
饿死鬼托成的!
一枚圆滚滚的白色鸡蛋,献宝似的,展现在阿珠的瞳仁里面。
“今儿姐姐找到两颗鸟蛋,给你两个吃——”。阿兰的月牙眼开心的眯起来,阿草也很开心吧?就只是,阿珠发现,二姐姐在舔着干裂的嘴唇。
怪不得看着这蛋跟鸡蛋不太一样,质地粗糙些,个头儿也大了点儿……
可是,没有炉灶,跟做小偷儿似的,这鸟蛋能怎么吃呢?
阿珠再次见识了穷苦的强大之处。
两个姐姐分别在什么地方磕破了点儿蛋皮,然后小心的剥了个孔洞,晃一晃,就势凑在了阿珠和阿穗的嘴边儿。
阿穗明显是个不挑食儿的,两只手跟着去抓扶那颗鸟蛋,嘴巴“吸溜吸溜”的开始豪饮饱餐……
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弥漫了整个屋子。
阿珠的眼睛里面注满了泪水,她不会说话,但是她有心,能感受到这两颗鸟蛋的珍贵,和姐姐们的,沉甸甸的爱。
蛋液很滑,腥腥的,流进了阿珠的口腔。
阿兰很小心的扶着鸟蛋,要确保不把妹妹呛到,还要确保不浪费一点儿蛋液。
一小口、两小口,阿珠闭上了嘴巴,嘟起的嘴唇严严实实的堵住了鸟蛋的孔洞。
两只小手探到了阿兰的嘴巴上,小脑袋摇一摇,她想说,阿珠不饿,给姐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