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赵知简的应答带着隐约的鼻音。
在闵嘉音身边,他的情绪总是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但他也心疼闵嘉音,希望自己去做那个更细心的人,她就能轻松几分。
只恨自己还不能给出承诺。
不过韩翼那条线上有些动作,这就意味着有的忙。只要忙起来,他们两个人就都不会那么难熬了吧。
闵嘉音回府之后,宫商和徵羽见她手上被厚厚的纱布包了起来,都心疼不已。
宫商眼圈红红的:“姑娘总是瞒着我们去做些危险的事,姑娘这样,我们怎么对得起大娘子当初的嘱托?”
徵羽拉了拉宫商:“我们为姑娘处理好府里的杂事就够了,姑娘不是拘于一方庭院的性子,我们应当相信姑娘。”
闵嘉音朝两个丫头真诚笑笑:“我是个失职的嫡出姑娘,自从今春出发北上之后,府上的事务都交给你们打理了。多谢你们,你们这样好,娘在天有灵想必也十分感激你们,你们又怎么会对不起她呢?”
宫商道:“姑娘,我也知道你奔走于世间,并无余力护住我们,我们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但姑娘孤身在外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啊。”
闵嘉音认真道:“你们从来不是负担,反倒是如果没有做我的丫鬟,你们或许还能活得更轻松些。”
徵羽眸色坚定:“并非如此,这几个月里,我们与刘娘子的人一同处理府务,我自认为也长进了不少。若来日姑娘出阁,我们都是要随姑娘同去的,到那时便可做姑娘的左膀右臂。”
宫商连连点头:“小羽说得对,姑娘大才,将来嫁了人说不定还要和姑爷一同商量着主外,这后宅的事若是忙不过来,尽管放心交给我们两个!”
闵嘉音的心暖融融的,本想打趣几句,却只说出了几个字:“谢谢你们。”
“对了姑娘,今日刘娘子和四姑娘起了些争执,四姑娘还跑来了语莺苑,但姑娘那时大概还没出宫呢,四姑娘就又回去了。”
徵羽说完,宫商补充道:“我打听了一下,似乎是刘娘子想给四姑娘相看人家,但四姑娘不愿。”
闵嘉音笑了:“还真是没有小商打听不到的消息啊。我明日去找四妹聊聊,听听她的想法。”
翌日上午,闵嘉音来到了瑶曲苑西跨院。
闵妙笙已潦草地用了早膳,但尚未梳妆,青丝散乱,显得她抱膝坐在榻上的身影都有几分娇小可怜。
听青柠来报闵嘉音来了,闵妙笙刚想起身,又郁郁地缩了回去。
闵嘉音很快走了过来,看到闵妙笙的模样,第一反应是担忧。
“四妹,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闵妙笙拉住了闵嘉音的手,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
“那……是不愿嫁人,还不想考虑那些事?”闵嘉音语调温和。
闵妙笙才刚刚及笄,也是今年才回到平静的生活节奏之中,突然感受到成家的压力,一时不适应也很正常。
闵妙笙抓了把头发:“三姐,我觉得烦得很,刘娘子一提相看的事,我就感到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偏偏小娘还总是提,今天说这家公子不错,明天说又和哪家夫人喝了茶,是个合适的门第……我真是不胜其烦。”
闵嘉音用手指将闵妙笙抓乱的发丝捋顺:“我多嘴问一句,你如今可是还念着魏世孙?”
闵妙笙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早不念了。三姐,不管你信不信,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我们在岐州遇见魏世孙时,我竟然已经找不到一丝悸动的感觉,就好像当初那些热情全都烧光了,连一点碎末都没剩下。”
闵嘉音确实有些意外:“哦?这么说,不是为了他,那你可是因为看清了他的薄情,从而对世上男子都失去了期待呢?”
闵妙笙拧眉思索一番,还是摇了头:“谈不上期不期待的。”
这话有些费解,但闵妙笙抿了唇没再说下去,倒让闵嘉音没了主意。
闵嘉音其实听过许多训导,甚至自己也认为自己身为嫡女,应当以家族的长盛不衰为要,去与合适的门第联姻。
但她不想将这种压力扩散到庶妹身上。
官宦权贵往往轻视庶女,但若不将眼光局限在高门大户之中,庶女反而可能拥有一份自由,下嫁到普通的殷实人家,去过恩爱美满的日子。
所以如果闵妙笙有自己的少女心事,闵嘉音是会给予支持的。
只是,闵妙笙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
“四妹,我尊重你的想法。你若有了心上人,尽管告诉我。但你如果觉得年纪尚小不欲成亲,也不必着急,我让刘娘子先缓缓,无论如何我这个姐姐也还可以帮你挡一阵。”
“心上人……”闵妙笙细细咂摸这个词,忽然全身一颤。
闵嘉音握紧了闵妙笙无意识收紧的手指:“怎么了?可是想到了谁?”
闵妙笙抬眸看向闵嘉音澄净的眸光,在一泓静水里瞥见了自己的模样。
她垂眸笑了起来,笑意无端泛出苦涩:“没……没有。有劳三姐跟刘娘子说一声,我心性幼稚,还不想这么早出阁,让她再等等吧。”
“好。笙儿,你昨夜一定为了这事没睡好,再休息一会儿吧。”闵嘉音站起身,阻止了闵妙笙下榻送她的动作。
“三姐伤了手,要小心些,也别留了疤。”闵妙笙看到闵嘉音衣袖下包着纱布的手掌,心中一揪。
“嗯,笙儿如今心思越发细腻了。”闵嘉音回眸笑笑,抬步欲走。
“姐姐——”闵妙笙的呼唤不知怎的就滑出了唇边。
闵嘉音再度转身:“四妹,你是不是还有话想说?”
闵妙笙的手臂不自觉地抱住了屈起的膝盖,望向闵嘉音的大眼睛似乎有些湿润:“我不是你亲妹妹。”
闵嘉音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关切:“四妹,怎么又提起这话了?你可是在担心,我会苛待于你,抑或是刘娘子会苛待于你?她不会的,她虽然没有亲生孩子,但也不会做害爹爹的孩子的事。我也不会,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会。”闵妙笙打断了闵嘉音,“姐姐,我想知道的是,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代替闵妙笙活着的那个人,还是祝若兰?你可曾有过片刻,哪怕是短短的一瞬,只将我看作是我,而没有一丝一毫闵妙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