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局里听到声响的人都转过头来,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杨婉婷也停止了哭泣,急忙出言阻止。
“哥,别动手。”
杨骄龙刚拽着文轩的衣领把人拎起半个身子,听见妹妹的话,冷哼一声。
他松开手,文轩重重地摔倒地上,因为岔气而发出短促的咳嗽声。
邮局的工作人员也从柜台中跑了出来,隔在两个男人的中间,阻止冲突加剧。
“同志,冷静点。”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要动手。”
看见众人的反应,杨骄龙也从刚刚的冲动中脱离了出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看文轩有没有受伤,却被众人拦着无法靠近。
“哥,你误会了。”
杨婉婷半蹲在文轩身边,替他顺气,还要跟杨骄龙解释,忙得焦头烂额。
唯一空闲且知情的商有年走到杨骄龙身边,把他拽出邮局,低声跟他解释。
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误伤了人,杨骄龙有些羞惭。他走进邮局,诚挚地向文轩道歉。
文轩当然不可能追究大舅哥的责任,他在杨婉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接受了杨骄龙的道歉。
虽然发生了尴尬的误解,但说穿之后大家也没有在意。
出于赔礼道歉的心思,杨骄龙把几人领到了国营饭店,要了一桌子好菜。
等菜上的时候,商有年从怀里掏出读了一半的信。
看着看着,她觉得难怪杨婉婷会是那种委屈又伤心的反应。文轩这人不经世故就算了,怎么跟他爸说话也是一副冥顽不化的样子。
龇牙咧嘴地看完,商有年无语凝噎。
桌子对面的文轩坐在杨骄龙身边跟个木桩一样,动都不敢动。他看到商有年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解。
杨婉婷被她哥盯着,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文轩。
商有年看着镇压全场的杨骄龙,觉得文轩要完。
凝滞的气氛在窗口喊人去端菜的时候被打破,杨婉婷和文轩争相起身。
杨骄龙压下站到一半的文轩,又把走出来的妹妹和商有年推了回去。
上完菜,杨骄龙率先道歉。
“文知青,刚刚是我的错,不小心伤到了你。”
“不...不不,是我的错,是我惹婉婷生气了。”
文轩磕磕巴巴地揽过责任,却不知道自己对杨婉婷的称呼让杨骄龙分外在意。
刚刚商有年和杨骄龙解释的时候,只说他们三人是约着一起去取信件的,模糊了杨婉婷和文轩的关系。
可惜她的努力被脑子缺根弦的文轩白费了。
杨骄龙一下就猜出实情,脸色发黑,压低了声音。
“吃吧。”
一顿饭的时间里,除了碗筷碟碰撞的声音,没有人任何说话。
吃完饭,杨骄龙直接带着杨婉婷离开。
商有年急忙追了上去,走之前,她没忘把信纸还给文轩。
一路上氛围压抑,直到出县城走在乡间的大道上,杨骄龙才开始审问妹妹。
“杨婉婷,你老实交代,你和那个文知青是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生硬而压抑,听得杨婉婷浑身一抖。
商有年不近不远地跟着,不好插入兄妹俩的聊天中,只能担忧地望向杨婉婷。
杨婉婷低着头抽噎,脖子不受控制地拧了几下。
“我...文...”
她尝试好几次,每次都是刚吐出两个字就被控制不住的哭泣打断。
感觉情况不对,商有年几步走到杨婉婷的身边,抱住她不让她继续开口。
“骄龙哥,婉婷今天被吓到了,你有什么要问的等明天再问。”
说完,不顾杨骄龙什么反应,商有年直接揽着杨婉婷往前走去。
连续情绪极度起伏几次之后,杨婉婷根本无法自己停止哭泣。她依靠着商有年,混混沌沌地迈步。
身后,杨骄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才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
追过来的文轩看到杨骄龙的身影,径直走过去老实交代了所有事情,甚至直接把导致这一切的那封信拿出来给杨骄龙看。
发生在杨骄龙和文轩之间的事情,商有年并不知晓。
她关怀体贴地把杨婉婷送回家,哄着人睡着,一直守在床边直到杨婉婷妈妈回来。
略过信件的内容,商有年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知杨婉婷妈妈。
杨婉婷的妈妈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她轻声谢过商有年,接力守在杨婉婷的床边。
从屋里出去,商有年一眼就看见了蹲在院子里的杨骄龙。
男人抬起头来,满脸困惑。
“那个文轩,他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商有年冷笑一声,回他,“我看你更有问题。”
从正门出去没走两步就回到自己家,商有年看向棚子里的李秀。
身形宽厚的女人正在用钝刀切草,手臂一上一下,规律的声音毫不停顿。
商有年想起相亲的事情,却奇怪地发现自己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些难受。
“妈,你别给我安排相亲了。”
听到这话,李秀抬头,她的脸上是商有年熟悉的愠怒。
还不等李秀开口,商有年飞快补充了一句。
“我自己找,要是二十岁还没找到就招赘。”
“行。”李秀迟疑地思考了一下,同意了商有年的想法。
母女俩对望了一会儿,没人说话。
最后是李秀先打破沉默,“喔,忘记喊周周去接你了,你去看看他。”
商有年应了一声,向右边的前屋走去。
商家盖得屋子是一个整的大屋子,屋子划成了三份,最中间贯穿整个屋子连通前后门的是堂屋。两边分别是左前屋,左后屋,右前屋,右后屋。
左前屋和右前屋的光线最好,归了两个孩子。商松柏和李秀住的是右后屋,除了傍晚几乎见不到太阳。
怀揣心里莫名酸涩的情绪,商有年敲了敲门,推开门就进了商有周的屋里。
商有周躺在床上睡眼惺忪,显然是刚被商有年吵醒。
看见商有年,他整个人都蔫巴巴的,“我要去接的,妈没喊我...”
“我知道,妈下次不会忘记的。”
商有年坐在床头,摸摸小少年的头。
她感觉自己的胸腔像被气球撑开了,绒呼呼的蒲公英种子正在里面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