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姑娘……?”娄长青试探的喊一声正抓石头的陈幺娘。
陈幺娘停下手看他,“有事找陈三爷……”
“不是,我……我是想找你的,”娄长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找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陈幺娘闻言惊讶道。
“我……我想问小五姑娘,你还需不需要人帮忙了,就是那什么鱼……”娄长青欲言又止的上前两步低声问。
陈幺娘抬头看他半晌,“怎么我三哥没让你参加吗?”
“陈三爷让我参加了一份子,就是我有个兄弟叫陶长安没饭吃,但是人很机灵的,做过龟公,也做过艄公,还做过鹰子,他打听消息比我还厉害……”
“他是你什么人?怎么没跟你上船做鹰子?”陈幺娘打断了娄长青的话。
“他是我亲兄弟,过继给了我五阿舅当儿子,但是我五阿舅不在了,我五舅母便不认他了,我曾经也想让他上船或者进寨子,但是百花寨不收他!因为他做过龟公,”娄长青情绪低落的说完。
陈幺娘的小手摩挲着石头,“船上的人都知道他吗?”
“不知道,我就是看陈三爷很听你的话,所以我就私下里问问,如果不缺人手也没事……”
“长青大哥,要是我用你兄弟的话,你能保证他的人品吗?另外我不想任何人知道他,包括我三哥也不能知道,你们能接受吗?”陈幺娘笑眯眯的问娄长青。
“我们有同一个老娘在帽敦胡同住,若是小五姑娘想去看情况,我现在就能带你过去看,”娄长青用最重的孝道向陈幺娘发誓。
陈幺娘摇摇头没有真的要去的意思,她如今亦是两手攥空拳,明知凤池葛大贵不可信,还是一样闭眼借他们的势起身,总要学会徐徐图谋立世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挣扎。
人嘛!活在世上没有事事如意的份,唯一能梦想成真的,就是抓住每一个在手边的机会,努力走上一小步,积攒力量向前迈出一大步。
“我给你们兄弟算鱼胶份子,但是你们不能对任何人说这层关系,你兄弟会额外得一份工钱,我需要他给我周旋南东两码头的消息。”
“至于你,你明面拿我三哥给的一份鱼胶钱,暗地里我还给你一份,你要帮我留心码头上的消息,是所有人的消息,你懂吗?”
“我让你留意消息也没别的意思,我三哥年龄太小了,我知道船下有能耐的人很多,包括码头商号的人都不服气他!”
“总是想方设法的套他、拉他下船,既然我们兄妹上船了,下不下船,得由我们自己说了算,长青大哥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要知道一个道理,我三哥目前是你们最好的管事,隆兴号顺利的出了第一批盐,此时不管是商铺还是商船,肯定不少人在暗伺要拉他下去,他一旦下去了,你们再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管事了,他不贪婪,不软骨,遇事永远是带头上,这比经验老辣的管事强百倍。”
“明白,我们鱼鹰子只求遇到一个心肠好的管事,带我们赚多多的钱,至于谁当船上管事,怎么争斗,怎么争,我娄长青都做哑巴,我只认陈三爷和小五姑娘,”娄长青短短半个月拿赏钱拿心花了,他深深的觉得,只有这个半大孩子最适合做管事
他,以及船上的二十来个人,现在没有一个不服陈鱼的,别看人家只有十三岁,但是人家孩子做事敞亮豪爽大气,比他们跟过的任何管事都好。
“你明白我的想法就行,还有长青大哥,不要叫我小五姑娘,直接叫我小五就行了,”陈幺娘不得多嘴叮嘱他一句。
“哎,我现在改正过来,那个小五,我什么时候领我兄弟让你见见人?”娄长青挠挠头问。
“后天南头沿湖祭的时候,我会跟我三哥夹在人群里看热闹,到时候你带你兄弟过去我看看,”陈幺娘交代完觉得自己像是做地下工作的人。
见个人摸头刮鼻子的对暗号,又怕自己不谨慎一点,日后会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行小五我记住了,我去前舱跟人去码头忙祭品去,”娄长青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是做鹰子的人,整日做事都是偷偷摸摸的那种,长年累月的习性刻进了骨子里,看人都不敢正眼看,都属于贼眉鼠眼的那种看人。
所以他能理解陈幺娘提的要求,如果陈幺娘有需要,他甚至还可以给脸上裹块布,夜里下水或者去城门口,脸上都涂满东西不给看。
陈幺娘看娄长青没影了,她扔了手里的石头,就地坐下靠在甲板上,半仰着头晒不热烈的阳光,耷拉的手不停的晃着不知在想什么。
……
野牛村;
“房子好了?”陈锄头惊讶的问冬花。
“就好了一座带院子的房子,别的房子还都在盖呢!”冬花眉眼都笑弯了回答丈夫。
“阿娘今天一早过来告诉我收拾,小草小杏她们这两天也正在收拾家里,阿爹那边恐怕没时间帮我们一起搬家了,你看秫苗要不要停停手?”
“不用停手的,秫苗已经栽完了,我跟你们一起搬家过去,”陈锄头挥手擦了一把脸喜道。
“幺娘走的时候交代了,去了饮马涧没事做就把附近小岛草砍了,把岛上的泥巴开恳出来,也全都种上秫苗,等八九月砍回来轧汁,那地方空旷散朗没人能注意我们做什么。”
冬花听完脸上闪过豁然明悟,“我听小草说阿娘前几天去处理花船了,是有这么回事吗?”
“有这么回事!陈锄头叹了一口气坐下,看着自己满是伤口的手。
“阿娘说幺娘一直不想她再去乌溪坡,甚至为了阿娘能安心待在家里,她十二岁就上了码头,一个姑娘家上码头,不用脑袋想都知道她日子多难过了!”
“阿娘不想让幺娘再操心她了,索性把乌溪河的花船卖了,去年定做的花船,折损一贯钱换成两只小鱼船回来用。”
“以后我们就老老实实在饮马寨打鱼、熬鱼胶、秋日熬糖汁,冬日做糖水野果,日子这样过还是很有盼头的。”
冬花眸光里多了很多未说之言,“妹妹总说乌溪坡每天都在死人,她还说阿娘身子小毛病不断,她大概怕……”
“我会多多的种秫苗,多多的打鱼熬胶,保证让阿娘跟你们都过安生的日子,我定会好好孝敬阿娘的,”陈锄头抬头认真的对冬花说道。
“嗯,我相信我当家的志气,”冬花眉开眼笑的抚着肚子安心。
她在这里生活了好一段时间,看继婆婆对继公公说话,她不自觉的学了两分。
没法子,继婆婆说话确实很好听,只要继公公回来了,婆婆就负责在旁说加油就行了,公公忙的像个陀螺一样旋转干家务活。
说实话她看了羡慕的不行,奈何自己的夫君不解风情,对他说柔情蜜意话,简直就是哑巴演给瞎子看,白费力气的很!还不抵自己对自己说两句好话。
“我去给门口的南瓜苗浇浇水,没收拾好的东西放着我回来收拾,”陈锄头起身找了锄头拎了桶出门干活。
忙了小半天的活小草出来看见了,忙不迭的开口问道,“阿兄秫苗还没栽完吗?”
“快完了,听你阿嫂说都收拾东西了是吗?”陈锄头扭头问小草。
“收拾的差不多了,等着阿兄的苗栽完咱们就动身走,”小草跑过来拿了一把苗跟在后面栽。
陈锄头刨坑的手一顿放下锄头,“你先栽着苗,我去跟阿娘说一声雇个车回来,我们提前搬着些家,搬家也不是一下就能搬完的。”
“好的阿兄,”小草笑嘻嘻的点头答应好。
陈锄头跑去葛大贵家,站在门口对里面喊了一句,“阿娘在家吗?”
花氏顶着头巾出来,“咋了锄头?”
“阿娘我想现在就雇车陆续搬着家,幺娘走的时候交代我,去了饮马涧的第一件事,就划船去岛上把草砍了开垦,家里还剩一点秫苗交给草子杏子栽,我先搬家准备着,”陈锄头小声说了自己的打算。
“你打算的是正事,我来给你拿船的凭票,你一会去府城到船厂,让他们送船直接去饮马寨就行了,记得两只船都要绸花。”
“最好船能从咱们这里走一趟,给冬花捎带过去比坐马车强,”花氏掰手打算盘占便宜,转身进屋拿了一张凭证出来给陈锄头。
新船从船厂出来时,船厂的人会负责给亲自送到家,还会免费赠送个船上绑的红色绸花,花氏就是想白得两条红绸花,怎么说也是布可以做个鞋面啥的。
“明白了阿娘了,”陈锄头接了凭证没接钱。
“钱咋不拿?”花氏问陈锄头。
“钱我手里有,等我们的钱用完了再用阿娘的,”陈锄头倒也不贪心的。
“好好的用你的钱干啥?你手里几个钱得用在花儿娘俩身上,”花氏直接把钱袋子放陈锄头手上了。
“她以前在青牛村身子亏的很,这次生完了孩子你要好好的给她补补,”花氏交代完转身进屋收拾东西。
陈锄头拿着钱半晌没说话,眼底藏着灼热酸涩,好一会平复好心情跑回去交代一声走了。
下午过半到了府城,找了车行问了问不带轿厢的马车,跑一趟要七十文,他摸着车有点舍不得钱了,磨蹭好一会才道。
“掌柜的,我暂时先不租车了,我去船厂弄了我的船再过来租车,”陈锄头还怕掌柜不信,把船的凭证给拿出来晃了晃。
掌柜的撩开眼皮看了一眼陈锄头,“客官尽管去忙别的事。
车行掌柜压根就没指望陈锄头能租车,看他一身破烂样,都快给他车摸烂了,不是挑剔他车小了,就是挑剔他驴太瘦了不够壮,咋的,他从租车变成了卖车吗?
陈锄头从车行出来疾步跑去了船厂,拿出花氏给的凭票,找到管事商量要船走。
“客官确定明儿早走吗?”船厂伙计再三确认。
“确定明天一早走,不过要经过野牛村带点东西,”陈锄头说了诉求。
“可以,那明儿一早客官过来领船,”船厂伙计把凭票还给了陈锄头,船没给人家不能拿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