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幺娘一觉睡的很沉,中午睁开眼出来,屋里已经被收拾的很干净整洁了。
陶长安是早上做完吃的才走的,昨夜的惨叫声他听见了,但是他没敢出来添乱,今早正常起身收拾好院子,匆匆吃完饭,回自己家赶马车去了饮马寨。
下午陈幺娘没事做,抱着火盆烤至天黑,一个人做了一大锅饭,吃饱喝足出门去了南码头。
人刚到码头还没站稳,就听见码头都是惊恐的哭喊声,她三哥不知从哪里搞了一身官兵衣服,提着刀带衙差正在南码头抓人。
陈幺娘找了一处龙柱斜靠着,手拢袖筒里跟人齐齐挤一处看热闹,这时船场茶楼小二糠子,很没眼力见的挤她身边来了,假装多嘴多舌的讨论道。
“哎,现在贼人可真不得了!都要大过年了,还敢在南码头当众行凶,幸好巡逻的差爷经过这,要不今儿南码头都是血,可怎么过年呦!”
“谁说不是呢!都要过年了还让南码头见血,怪道死的身首两截,该!”
站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听见糠子的声音纷纷附和点头,有的还随地啐了一口痰,脸上带着欢欣雀跃的笑,如果手里有瓜子就好了,说不得可以看见一地皮的瓜子壳。
陈幺娘看了一会,确定武平安他们回船场了,她才放心转身回家,一个人坐到掌灯时分,上床又是一夜觉。
翌日天不亮去车行坐马车走了。
下午过半回到饮马寨,陈锄头事先得了陶长安的送信,对陈幺娘回来有心里准备,此刻见人到家,兄妹之间反而没了过多的语言,很默契的同时进屋说话。
“妹妹此次回来待多久?”冬花抱着孩子坐陈幺娘身边,亲热的把小儿子给陈幺娘抱。
“明早天不亮就走,阿兄,长安大哥有没有告诉你收拾东西?”
“说了,长安昨天来第一件事就说了,我已经让你阿嫂收拾东西了,我们现在可以随时走,”陈锄头急忙点头回道。
“告诉了就行,老里正那里说明白了吗?”陈幺娘又问。
“也说了,老里正那里你随时可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陈锄头沉声问。
“出了一点,想让阿兄带他们去别处住几天,不知阿兄心里可有顾虑?”陈幺娘笑问。
“没,明天你走后我就带他们走,”陈锄头都没问原因就答应了。
陈幺娘听完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冬花的意思。
“我听你阿兄的,他是家里当家的人,他说走我们就跟着走,只要全家平平安安的,去哪里都无所谓,”冬花眉开眼笑的说道。
陈幺娘跟陈锄头对看一眼笑起来。
“行了,冬花去给幺娘做口吃的,莫要张扬妹妹回来了,以后幺娘回来团聚的机会多的很,不在乎这一次两次不见,”陈锄头接过孩子抱着吩咐娘子做饭。
“好,”冬花利落的起身去厨房。
陈锄头看娘子走了又道,“草子杏子估计不好带走,倒是馒头(陈锄头小儿子)姥爷那边好带。”
“小草姐他们不一定跟你走,阿兄可以把她们分派去赤江看着,我怕你不带她们离开这里,留下她们会被马家人欺负,至于罗大叔他们也可以去赤江待,阿兄自己心里怎么想的?”陈幺娘问陈锄头的意思。
“我没什么想的,就按你说的来,回头需要我陪你去老里正家吗?”陈锄头没任何的异议。
“阿兄要是想去听听也可以,反正你以后还是要回来的,”陈幺娘觉得陈锄头跟去听听也可以。
……
“你个老不死的看啥?总不能看你大儿子吧?掉魂了?”老里正娘子端灯骂老伴。
老里正瞅了一眼妻子没说话,一直坐着抽烟看门口,约莫掌灯左右,他看的人终于出现了。
“老里正近来可康健?”陈幺娘走进来笑问道。
老里正连忙起身回答道,“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一年比一年僵硬,幺娘稀少回来,没想到这一回来,竟然都是个大姑娘了!”
“谁回……”
“进宝娘出去把鸡撵撵,”老里正看老伴不懂事的出来了,连忙让她出去溜达去。
老里正娘子瞪了一眼人意思不愿出去。
陈幺娘看了看开口道,“要不老里正咱们出去走走?大冷天的坐着说话怪冷的。”
“也行,”老里正狠狠瞪了一眼要跟来的老伴,拿起旁边的拐杖跟陈幺娘出门了。
三人远离马家老宅,陈幺娘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老里正说道。
“我来找老爷子什么事,想必老爷子心里门清,毕竟您活了几十年,见过的经历过的事,肯定比儿子孙子们要通透,就是不知老爷子如何选?”
老里正手里的拐杖在冰雪上,使劲捣了好几下,呼出一口白气才道。
“不知我们马家要是帮你了,能不能不死人?”
陈幺娘听了背手看马家的方向,脸上都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你不是在帮我,你帮的是你们马家自个,就像刚刚那个情形,老爷子觉得马家死不死人?什么样本事,可以拉住硬要寻死的人?”
老里正浑浊的目光闪烁半天,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布包,带有体温的布包,直接放陈锄头的手里了。
“他们一来找到我大儿子,我就晓得你陈家不简单,你迟早会回来找我的,我老头子始终记得,你第一趟来饮马寨跟我说的话。”
陈幺娘看她兄长手里布包莞尔一笑。
“老爷子如此精明睿智的人,可惜没有教育好子孙后代,把一家老少差不多都裹进去了!”
老里正苍凉的叹了口气,“人老了不重用了,心里总想着儿孙们长进,事实却是儿孙们阳奉阴违,还觉得老糊涂碍手碍脚。”
陈幺娘看老里正如此识趣,觉得没有为难的他的必要,笑眯眯劝道。
“人生不如意事常有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老爷子有心,我自会有意的,那就保马家老实的大部分人,像刚才的情况发生我直接弃救。”
“你得清楚一点,你没有对我们陈家有救命之恩,相反的,我陈幺娘,对你们马家才有救命之恩。”
“你知道的,你就帮了我这一个顺手的事,应该说这是你马家失诺了陈家,你们饮马寨有如今的好日子,是靠什么起来的?老里正不会告诉我忘了吧?”
“事实证明,我继父当初不同意帮你们是对的,的确不能随便好心帮外人,结果他没了才几年,你们马家刚吃上饱饭没几日,就帮着外人监视我兄长一家,让人听了真是寒心齿冷!”
老里正张了张嘴脸上闪过理亏,但是他真心无力阻止,儿大不由爷!
“往事不究了,明儿一早我兄长会带着全家老少,悄悄的离开一阵日子,且不会带累马家的人,老爷子应该知道怎么遮掩吧?”陈幺娘跺了跺冻疼的脚。
“陈家从没有离开过饮马寨,一直老实的住在饮马涧,”老里正坚定的回答陈幺娘。
“还是老爷子适合当家做主!虽看见我继父不在了,却没有轻视我陈家一分,就冲老爷子早早给我备好路引,我定不让你马家损失什么,”陈幺娘拍了拍布包。
“不打扰老爷子休息了,阿兄我们回去了。”
陈锄头对老里正行个礼匆匆走了。
路上他忍不住好奇道,“幺娘,你跟他说的什么意思?”
陈幺娘停下脚步小声道,“阿兄你被马家人监视了你知道吗?马家人总是问你行踪,你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陈锄头眸光一愣,“我们被马家的人监视了?是不是跟找阿娘的是一波人?”
陈幺娘庆幸的叹了一口气点头。
“算马老头精明厉害,别人一来,他知道第一时间给你们路引籍契藏了,否则这东西被人拿走了,你们哪都去不了。”
“阿兄不知,如今路引籍契管的特别严明,出入过府全都需要用到,现在有了它,明天阿兄放心带人离开,随便找个住处落脚,日后有官兵上门查都不害怕。”
也不用去太远的地方,就去山里待个一年半载的,帮我照顾好阿娘,我有点不放心她。”
“好,我把家里安排妥当,明天你走后我就去山里,”陈锄头低声说道。
陈幺娘想了想又道,“我吃完饭就走了阿兄,刚看马老头婆娘的德行,肯定会跟人宣扬我回来了,我不能在饮马寨久待,阿兄的动作也要快些了。”
陈锄头无声的表示明白了,兄妹二人到家,陈幺娘吃她的饭,陈锄头去找陶长安回来送人,饭罢陈幺娘都没耽搁就走了。
“妹妹不是说住一夜……”
陈锄头摇摇头,示意冬花不要多嘴问,目送陈幺娘跟陶长安走远,轻声交代一句。
“你在家收拾一下准备走,我去通知阿爹阿娘他们,家还是要回来的,只带紧要的东西走就行了。”
冬花倏然抱紧孩子,“我知道了当家的。”
两口子分开行事,陈锄头去岳父家,拉着岳父进屋嘀咕,同时把他们的路引籍契给过去。
“阿爹这是草子杏子她们的路引,以后麻烦阿爹阿娘照应他们两家,我要带冬花回野牛村去。”
“咱们几家分开走,风险就没那么大了,我想离幺娘近些,这样她有什么事了,我可以随时都去帮忙,日后过了这个坎,我就带冬花过去寻阿爹阿娘。”
锄头岳父拿着东西脸上都是担心,想阻止的话说不出口,那是女婿的亲妹子,他们有如今的好日子,都是亲家小姑给的,眼下她有事怎么好让女婿不管?
“那你带花儿娘几个好好的,我带他们姊妹几个好好的,明天就走是吗?”
“对,最好明天就走,幺娘就是为了这事专门回来的,带贵重的东西走,饮马寨咱们以后还回来,或者缺什么了,可以夜里回来拿,眼下先离开再说,”陈锄头怕岳父舍不得家里东西,还特地给补了钱财递过去。
“我晓得轻重,你回去收拾东西装车,我去通知他们准备离开,”罗父说着就要出门,没接女婿递过来的钱。
“阿爹我去通知……”
“你别去,你回自己家弄弄就走,馒头月子小吃不住快路,反正是回野牛村路途不算太远,马车里垫厚点走慢点,走一夜肯定可以安全到地方,我们那边安顿好会带口信给你。”
罗父没同意女婿去通知,反而催促女婿赶紧回去收拾就走。
陈锄头跟岳母打了一声招呼走了。
陈锄头走后,罗父大致跟老伴说了情况,罗母什么都没多问,带着儿媳妇就收拾东西,她先前把能收拾的都收拾了,为的是一趟带走,现在听还能回来随时拿东西,也就挑了紧要的拿了。
陈锄头回家东西捡捡铺铺,一个时辰后在岳父岳母的送别下,悄悄的赶马车走了。
半夜里罗家父子悄悄的,送了小草小杏冬絮三家走,天不亮自己一家收拾妥当,悄无声息去了赤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