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幺娘余光看了一眼俩人,手指敲着桌子为难半天。
“我私心里,是想留你们做当家人的,可我们盐湖上都有一句话,出生入死的爷们,应该给予最好的待遇,眼下有一个挣军功的机会,我想了一夜,还是把决定权给你们自己选。”
“祝将军剿匪常家堡后,匆匆回了京复旨,就没时间料理后续的事情了,我现在摸到一条新消息,唐凤池聚集了一百多个叛贼,在客马林姐姐湖作乱。”
“陈三爷的意思是交给你们处理,我没同意,我的意思是交给泾阳知府处理,可你们三爷说,抓叛贼是好大的军功,能做官当然不做匪。”
“而且那可是通缉要犯唐凤池,你们去了就是抓不住首犯,抓住其他叛贼,也是不小的立功功劳,这可比便宜别人强,自家兄弟有功做官,肯定比外人强百倍,就是不知你们是何意思?”
眼儿猴跟狄豹子相觑,脸上皆是心动的表情。
“家主愿意放我们去吗?”狄豹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们有好前程,我自是不会拦着你们的,”陈幺娘很坦荡的摊手,表示她可以成全不干涉。
“但一样我不允许发生,那就是你们做任何事不能连累船场,陈氏船场是皇上亲自赏赐的名字,它不能有丝毫的玷污,不然就是杀头重罪。”
“所以你们去,不能用船场的名声了,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们,客马林的姐妹湖盐商们,无论大小都是有些人脉的。”
“他们刻意为唐凤池遮掩身份,你们用船场名义一阵扫荡,事情结束了,到头来还得船场受人责难报复。”
“这也是我犹豫不能同意的原因,你们若是真要去,只能用祝将军剿匪的名义去,同意我立刻放人,不同意,我写信去兵营发还你们。”
眼儿猴跟狄豹子听完陈幺娘的话,心里同时舒了一口气,脸上都是欢喜的神色,他们还以为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呢!
“家主放心,我们不是不知事的人,就是家主不交代我等,我们出门都会用兵营的名义剿匪。”
“至于湖上遮掩的人,会同叛贼一起拿了,到时候押送交由将军发落,绝不会连累船场,”眼儿猴抬手郑重的保证道。
陈幺娘看俩人给了保证,起身和蔼的笑道。
“既然二位前程已选,我在此祝二位节节高升,步步如锦!”
“谢家主吉言,”俩人同时开口道谢,出门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扔脸上的军功哪有双手不要的道理?
他们走后,陈幺娘没出议事厅,找个舒服的椅子坐下看书。
天黑鱼波精满手血的从刑房出来,收拾干净自己,去议事厅找陈幺娘回去吃饭。
“他们答应了?”鱼波精进来坐下问。
“换三哥不答应吗?做将军和做匪,孩子都会选择的问题,明早三哥送他们离开我就不出面了,顺便当众人面,宣布把娄长青放盐船上做管事。”
“盐船需要有人跑船,正好名正言顺的把咱们培养的人,全都放船上用起来,以后陈氏船场,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说了算!”
陈幺娘说完,人不自觉的明亮起来,也真正的放松了下来,这一刻她才完完全全的,掌控住了整个陈氏船场。
鱼波精看陈幺娘如此开心,他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低声惊喜道。
“你没对凤池下死手,是不是盘算用他剔除祝将军的人?”
陈幺娘笑而不答,开心了好一会才解释。
“每一个走过寒冬的人,都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不与猛虎同眠,祝将军在凤淳他们都活着时,我确实很愿意,把盐船全权交给他的人打理,我也愿意,让祝将军知道陈氏船场的命脉。”
“现在凤淳他们不在了,三哥觉得咱们,还适合让别人掌控船场命脉吗?”
“人会随着地位变化的,胃口更是越养越大,我们不及时驱逐制衡他,后面陈氏会成为第二个吴氏,我怎么会傻的学别人养虎为患?”
鱼波精听完久久不语,心里感到大受震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笨!小五已经疯狂奔跑了,他还在地上没爬明白,这就是有脑壳,跟少脑壳的区别吗?
他脑子好像真是个浆糊,好吧他承认,小五每一步走的都很卑鄙,可又那么毒辣精准,他一个大男人除了听话还是听话,除了蒙头指哪打哪,那是啥也帮不上。
陈幺娘看鱼波精懵逼的表情,怕他不明白深意,好心的再次解释道。
“我急着驱逐眼儿猴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们在兵营里匪气过重,从他们短短的一年时间,在盐河闯下血阎王的称号,可见其心多硬多狠。”
“整个船场望过去,除了我可以震慑住他们,他们是不怕任何人的,这样的两头狼养在船场,若是我不在了,二哥三哥你们怎么办?你们能耗过大权在握的大将军吗?”
“有朝一日祝将军权柄在手,看不上船场分的钱,想一口直接吞了船场,只要他们还在船场,不过一声令下的事而已,船场便会被里应外合吃的干干净净。”
“三哥,做人不可以只顾眼下,还要顾虑日后,这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更不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记住了吗?”
鱼波精挠挠头不知咋的了,突然整个人通透大悟了,彻底摆烂躺平理所当然道。
“我听不太懂小五,但我现在想娶个女人回来,让她生个娃,这样你以后有啥话,可以直接告诉我娃,让他帮我理解什么意思,我就负责给你们扫平外面的杂碎瘪三们。”
陈幺娘……??……
“真的小五,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想再聪明些,肯定不可能的事了,如果你硬要我聪明,除非给我换个脑袋,我也不为难我自己了。”
“不如娶个女人生个娃,从小就抓娃的脑壳,这样娃聪明了,娃他老子就不用操心费脑子的事了,”鱼波精很正经的跟陈幺娘规划自己的人生。
他不是摆烂,也不是赌气啥的,他是被陈幺娘圈在船场后,每天都在做费脑子的事,做的想发疯想死,他做梦都在拿勾刀出去跑船跟人拼命。
偏偏小五不给他离开半步路,每次有啥重大事,都是小五自己想自己做,然后还掰开了、揉碎了、解释给他听,鱼波精真觉得自己废了,好怀恋在隆兴号打打杀杀的浪日子。
陈幺娘……!?!……
“等明儿他们走了以后,你去叫武大婶看看瞧瞧,务必给我领个聪明女人回来过日子。”
“记住了要聪明的女人,脑子不好的千万别送来,不然娃出生连水鬼都做不上,”鱼波精说的一身轻松,大有拍拍屁股要走人的架势。
陈幺娘一脸问号的看鱼波精。
“三哥你脑子坏了?你这好端端……”
“坏什么坏?我说的是正经话,我是没救了,可我娃希望挺大的,我娃出生了就送给你带着了,我就不信了,你亲自带我的娃,他还能笨的转不过弯来,”鱼波精发狠的一拳打墙上,后槽牙都咬碎了。
“三哥你说的是人话吗?你生孩子让我带?你都不聪明,你娃能聪明到哪去?你想累死我就明说,别暗戳戳的耍手段折磨我,他要是不聪明的,你是不是还诬赖我不会教孩子?”
陈幺娘无语的质问鱼波精,她有点理不出头绪了,明明前一刻在说眼儿猴他们的事,怎么说着说着就扯生孩子上了?
莫不是三哥突然脑子有病了吧?而且还是大病那种?
见过拼爹的,见过拼祖宗的,也见过拼孩子和自己的,还是第一次见拿自己娃拼别人命的!属实癞蛤蟆装青蛙,玩的挺花呀三哥!
“小五,三哥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娃要是笨了不怕,我又不是生一个就死了,第一个笨,我就生第二个,第二个还笨,就生第三个,一直生到聪明的出来为止。”
“到时候娃都给你带,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武平安去湖上溜溜透口气,你别忘了,明天就让武大婶领个聪明女人送我屋去,我早点努力早点享受,”鱼波精说完身心愉悦的离开了。
没看到身后雷劈的陈幺娘,一脸想夯死他的咬牙切齿样,还一直生?怎么的生到绝经吗?
陈幺娘百思不得其解,鱼波精这是被夺舍了吗?还是受天大的刺激了?她好像没做什么打击他的事吧?为什么要可着她一个人祸害?
鱼波精才不管陈幺娘怎么想,他出来一身轻松,觉得自己也有聪明的一天,自己只管要娃生娃,照顾伺候都让别人来,真不错!
……
次日早晨,鱼波精穿戴整齐的来了议事厅。
“曹管家,趁着跑船管事们回来都在,你去通知其他管事来议事。”
“全都来吗三爷?”曹思成多嘴问道。
“是的全都来,特别是娄管事要来,跑船的张管事兄弟,因为前两天的叛贼事要离开一段时间,盐船暂时交由娄管事管一段时间,”鱼波精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曹思成一听叛贼心里有数了,八九不离十祝将军交代事来了,所以眼儿猴兄弟要去秘密办差,他麻利的跑出去找人来议事。
转眼花厅里坐齐了管事们,鱼波精咳嗽一声威严的看着众人,扫视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才淡声的开口交代道。
“叫你们来商议一下管事变动,因为码头盐船张狄二位管事,目前需得回兵营处理事情,家主决定把鱼胶管事娄长青,提到盐船上差用。”
“至于鱼胶行空缺的管事位置,则由陶长安新提拔替补上。”
“另外,船场里也有新的规划了,家主觉得偌大船场空着太可惜了,打算新建几个鱼胶坊出来,这样船场的老少们,也能有口活饭吃,不用整日无所事事的瞎溜达。”
“内场鱼坊管事位置,暂时由小武管家你来兼带着,等坊子上道平稳了,你再挑几个合适的人手接替。”
“好的陈三爷,”武平安龇牙笑着答应好,他看其他人脸上都莫名的期待,又开口问了具体的东西。
“三爷,咱们船场里要建几个鱼坊?”
“”这就是我让你们来商量的事情,船场这一两年都在重建,目前好不容易建的有模样了,可船场就一个营生跑盐船吃饭。”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船场说起来也有四五百人要吃饭,咱们必须多几个营生才行,几位管事们有什么好的建议?”鱼波精说完,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娄长青。
娄长青在众多管事讨论声中,悄悄退出了议事厅,小跑的去见了陈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