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玉也吃了苹果泥后。
薛风开始研究起那满满一篮子东西上贴的标签,然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将田庄的主人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巴掌大的小布包能持续发热两个时辰,甚至背面还是黏糊糊的,可以隔着衣服贴在身上。
银灰色包装袋料理包,打开倒进碗里就是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只需要放进锅里蒸热即可使用。
至于新鲜油润的五花肉,鲜嫩爽口的蔬菜,被冻得邦邦硬的海货,甚至还有他从未见过的食物,闻着那股酸甜的味道,应当是水果,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至于堪比皇家贡品的盐糖颗粒,更是看得薛风心惊肉跳的。
就连这种东西,都敢直接给他这个刚加入田庄的人吗?!
难不成对方有盐引不怕查?
但这蜀地有盐引的商贾一只手都数得清,薛风也是做买卖的,自然知道有哪几家在经营,没听说过小神医与他们有走动啊!
而且这盐没有丝毫异味杂色,怎么看都不是湖盐井盐的出品。
但海盐薛风先前走商的时候,也未曾接触过,所以下不了定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沈以渐既然敢将这种底交给他们,恐怕自此他们家中三口人就要在田庄里头住下走不脱了。
既然如此,干脆就投诚投个彻底!
那埋藏在地底的粮食,也取来分出部分赠与小神医吧!
毕竟他们如今不带仆从,三人能吃掉的粮食本就有限,与其将那些粮食搁置成陈粮,不如交由沈以渐处置。
以他对少年的了解,对方必定会投桃报李,无论是给他安排个轻松些的活计,还是给些冬日罕见的蔬果肉食,都是笔不错的交易。
薛风思量着,就闻到灶房里传来浓郁的饭菜香味,看来是那成品菜肴热好了。
三人围在桌边,身上贴着温热的暖宝宝,总算是吃上顿正经饭菜了。
而且别说,这滋味一点都不比酒楼差!
甚至隐隐好上几分!
薛风咂吧着筷子上残存的浓稠汤汁,总觉得这黑椒牛仔骨里面的调味料他从未尝到过,很新奇,带着一丝丝辛辣的感觉驱散了全身的寒意。
而且这可是牛仔骨啊!
薛风可太清楚如今耕牛的地位了,就算摔死老死的耕牛能吃,那也是先紧着那些官老爷,怎么都轮不到他们这些满身铜臭的商贾。
他也就在主家的时候,老太君八十岁大寿的宴席上吃到一会。
但因为是旁支,能上桌就不错了,分到的牛肉自然是异常难嚼的部位。
不过薛风吃得很开心,因为那是他头一次吃到罕见的牛肉。
如今他竟然在座偏僻的田庄里头,吃到这么嫩滑鲜美的牛仔骨,放在一天前急匆匆逃出薛府那会儿,恐怕根本料想不到这场面。
他不忘夹起一块裹满黑胡椒酱汁的牛仔骨,放进薛夫人的碗里,“柳娘,你也多吃点,这可是牛肉!味道非常不错!”
至于薛如玉,他显然对那黑黢黢的东西不感兴趣,反倒是用勺子往嘴里扒拉着金灿灿的清炒松仁玉米。
小娃娃被那香香脆脆的口感征服,甚至不要人喂了,挥舞着勺子吃得不亦乐乎。
这顿饭吃得三人都有些撑。
薛夫人将碗筷收拾进厨房,有些笨拙地用融化的雪水洗碗。
而薛风则是走到火炕旁,打算研究下这东西究竟怎么用的。
还没等他蹲下身子,门就被敲响了。
薛风疑惑中带着丝警觉,让薛如玉乖乖待在里屋别乱动后,就走到外面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个憨厚老实的汉子。
宋老三见到面前穿着锦袍裘衣的薛风都愣了一下,沈郎君让他帮隔壁新来的邻居整下火炕,但他着实没想到,这刚刚搬来的不是跟他家一样的贫苦人家。
他低头瞅见自个鞋帮上,还沾着干活时留下的泥点子。
一时间有些局促,有些犹豫。
……要不回家换身衣服再来?
但薛风却拉住他询问道,“请问是有事儿找我吗?”
宋老三连连摇头,他挠头憨厚地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跺跺腿道,“不是,沈郎君说你没用过火炕,让我来教你一下,不知道现在方便不?”
他这是刚巧干活回来,忽然想起去福利铺领东西的时候,沈郎君麻烦他帮忙办的事儿还没做。
趁着家里头还没开饭呢,就过来帮帮忙。
等把门敲开了,宋老三才发现自个衣服上溅到了好些泥点子,他又想起来,这会儿大家伙都搁家里吃饭呢,贸贸然上门被当成蹭吃的的多不好。
但门都开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
还好对面衣着富贵的男人没嫌弃,反倒是像看到救星般,将他迎了进去,“我确实不会用这个火炕,还要劳烦你教教我了。”
薛风见这汉子从兜里掏出把枯黄干草,用火折子点燃后,塞进了搁了好些木头的火炕里。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
那簇黑暗中跳动的小小火苗,就引燃了周围同样干燥的木柴。
橙红色的火光倒映在宋老三的面孔上,他不时拿着根粗壮的木棍通过洞往里头捅捅,火烧得更旺了些。
炕面也很快暖和起来,搁在上头的软和薄被也被火炕烘得热乎乎的。
薛风都不需要试,都能想象成躺在上头舒服的感觉。
而且这火炕烧起来之后,连带着屋内的温度都变得舒服适宜多了。
宋老三见火炕烧好了,薛风也明白怎么烧了,起身就要告辞,但薛风硬是给他塞了两把青菜,才将他送到门口。
“那你之后要点不起来,找我就行啊!我就住你家斜对角,还有千万别让娃娃离火堆太近,烫到可不得了……”宋老三絮絮叨叨地念叨几句,就带着青菜回家了。
尽管他觉得邻里邻居帮个忙,不用送啥东西。
但这青菜冬日里也难吃到,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鲜也好。
宋老三心里高兴,敲门的动静都响了不少。
而另一头。
有人很不高兴。
太守府坐在高堂上发须皆白的老者气得眼珠都泛血丝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跪着的下属。
“赖青!你告诉我,带着府兵去收缴天寒税,我答应了。”
“结果,人跑了!钱也没了?!”
他越想越气,将手边的惊堂木朝着都尉掷去。
准头不赖。
不敢躲闪的赖都尉被砸破了额角,鲜血从他发丝间缓缓滑落,顺着面颊的轮廓滴到地上。
他微垂的眼眸中写满了恨意。
男子紧紧攥着拳头。
手背上青筋蹦起,指甲也掐进了肉里。
薛府。
薛风。
好,非常好!
这种下九流的商贾,害得他被同僚耻笑,被太守斥责。
他赖青,与薛府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