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不紧不慢,可其中蕴含的冷冽之意却如寒霜般沁人心脾。
听闻此言,时今晏原本放松的手指瞬间收紧,紧紧握住杯沿。
但仅是刹那间,他便恢复如初,面容依旧沉静如水,只是淡淡地回应道:
“众人皆言那女子已然癫狂,太子殿下难道会轻信于她?”
尽管内心深处对当年之事极为好奇,但时今晏深知此刻切不可自乱阵脚。
此时,裴祈玉眉头微皱,语气低沉地道:
“子熹,近些日子以来,薛皇后给我所下之药剂量愈发加重。不仅如此,她还欲为我择妻成婚。想必她已有所察觉,感觉到我的某些变化或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这薛皇后一方面担忧倘若裴祈玉知悉部分内情,日后恐难以将其完全掌控;另一方面,由于五皇子的势力日益壮大,局势渐趋紧迫,她着实无法再继续等待下去。
时今晏略作思索后,轻声叹道:“观陛下近日之状况,的确显得身子颇为虚浮。想来这薛皇后是妄图一箭双雕啊!”
皇帝正值身强体壮之年,若再过个几年光阴,谁又能断言他对于五皇子裴柏知的喜爱不会与日俱增呢?
届时,只需一道诏书下达,废掉现任太子恐怕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正因如此,与其坐以待毙、苦苦等待变数发生,倒不如抓住当下这个时机。
倘若陛下突然驾崩,那么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者必然会是当今太子。
“今夜,我将亲身前往冷宫一趟,一探究竟……弄清楚当年那件事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模样。”
实际上,在他内心深处早已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大致情形,但终究还是心有不甘,想要做最后的努力和挣扎。
此刻的时今晏沉默不语,其态度显然是对这一计划表示认同。
忽然,裴祈玉脸上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转头看向时今晏,开口说道:
“对了,你难道就不想问问母后替我寻觅了哪一家名门望族之女作为我的太子妃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时今晏微微挑起眉毛,流露出些许疑惑之色,但却并未给出任何回应。
“要说起这位将军府认回来才大半年的姑娘啊,那可真是名声在外!虽说我至今都尚未亲眼目睹过其真容,但是关于她的各种传闻却是不绝于耳呐。想当初这姑娘刚刚回到将军府不久,便立下了赫赫功劳,以至于连当今圣上都龙颜大悦,亲自册封她为郡主。我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灵动的姑娘呢~”
听到熟悉的人,时今晏原本平静如水的面庞突然微微一怔,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之后,他便又皱起了眉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依我看,此女并不适合于你。”
听到这话,一旁的裴祈玉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只见他满脸戏谑之色,反驳道:
“哦?为何你会觉得她不合适呢?皇后娘娘可是亲口夸赞过那位姑娘,说她性格活泼开朗、为人豁达大方,而且还精通医术呢!依我之见,我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正好可以相互取长补短嘛!”
时今晏沉默下来,思绪有些飘远了。
裴祈玉见他沉默,也没有再继续打趣。
两人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各自散了。
夜已深,万籁俱寂。
一轮冷月高悬于天空之上,冷冷清清地洒下银辉。
冷宫深处,两道漆黑如墨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闪过,眨眼间便没入了其中一间废弃的厢房中。
屋内弥漫着腐朽和潮湿的气息,墙壁斑驳不堪,地面布满灰尘和蛛网。
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浑身脏兮兮、头发散乱的女子正蜷缩成一团。
她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沾满污渍,几乎难以辨认原本的颜色。
听到有人进入屋子的动静,那女子却丝毫不见惊慌之色。只见她缓缓抬起头来,瞪大双眼直直地盯着来人,眼中透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同时,从她的口中还不时传出“咯咯咯咯”的奇怪声音,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恐惧或痛苦。
前方那个身着一袭黑衣的男子不紧不慢地从身旁之人手中接过火折子,而后缓缓迈步走向那个被称为疯子的女人,并在她身前蹲下身来。
在这微弱的火光映照之下,那张面庞逐渐清晰起来——此人竟然正是当朝太子裴祈玉!
然而此刻,他的脸上早已不见往日病恹恹、虚弱不堪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凌厉无比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女子,其口中说出的话语更是充满了阴森与寒冷:
“哼,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有要事告知于我么?倘若今晚你还不肯吐露实情,那么恐怕从今往后,你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疯癫的女人听闻此言,像是突然间受到了某种刺激一般,终于停止了先前一直发出的那些怪异声响。
只见她缓缓抬起头颅,目光直直地望向面前这位面容俊朗的男子,恍惚之间,竟觉得在此人身上依稀能够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陛……陛下……您终于来看臣妾了呀,您可知道臣妾在这里苦苦等待您已经多久了吗?臣妾真的好想您啊……”
话音未落,那疯女人便如饿虎扑食般猛地向前冲去,看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进男人温暖的怀抱之中。
不过,裴祈玉反应极快,就在那疯女人即将触碰到自己身体的一刹那,他迅速向后闪退开来。与此同时,他的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之情,就好像面前站着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若是不说,那我便就此离去。”
他冷冷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望和决绝。
很显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欺骗,而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是有意为之。
“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骤然响起,只见那女子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笑声充满了嘲讽与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