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虽狭小却很平坦,一侧是深沟险壑,另一侧则是郁郁葱葱的松林。环顾一旁的青松,苍苍郁郁。不远处的脚边是突兀高耸的山崖,纯然是由线条构成的。线条粗犷无比,像是被开天的大斧劈去一半似的。陡峭的山路有些危险,何况下面都是百米高的悬崖峭壁,一阵风吹来,就难免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往日里这边是有围栏防护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但当萧弛和温荞走到拐角处,便发现不远处的围栏有一处缺口,空缺口很大,风顺着缺口吹过来,看着格外心惊。
萧弛皱眉,伸出大手紧紧攥住女孩的手腕,沉声道,“你走在里面。”
狭长的眸子睨着那处明显的缺口,他敏锐地发现这处护栏的缺口处,还是崭新的,似乎是刚刚坏掉不久。
“我们走的小心一点没事的。在我小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护栏呢。我不也还是好好的,这只是看着有些危险,其实还好啦。”
温荞察觉到男人攥着自己的力度,还以为是他害怕,便想着拿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来安慰他。
谁知,萧弛听了她的话,浓密的眉毛反而皱得更深了,漆黑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赞同。“这难道还不够危险吗?”
男人的语气严肃认真,细听还带着些愠怒,似是对于她的不在意而感到愤怒。
他攥紧手中纤细的手腕,冷冷地道“等我们回去,我会找人来专门负责此处的维修。”
“哦。”温荞被萧弛突然冷漠的眉眼吓到,小声的应道,小眼神怯生生地看向男人。
末了,又忍不住嘟囔,“其实......真的不是很危险,你不要生气啦......”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手上的力道便又加重了些。
温荞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吧,哄人的话白说了。
她默默地垂着眸子,被萧弛护在里侧,缓缓走过狭窄的小道。
感受到男人虚环在她身后的手臂,温荞鼻尖微酸,垂着的眼眸微微泛红。
萧弛好像......很在意她的安全......
无论是那次被陌生人追踪,还是这次遇到危险的山路......都是萧弛一直在保护着她。
虽然男人总是冷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她仍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寒冰之下,最最炙热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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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请等一下。”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清爽的男声。
萧弛幽深的眼眸微顿,转身看向来者。
他上山之时,为了不让人打扰,特意让人暂时封锁了上山的道路。
那么,这人是怎么上来了?或者说,为什么出现会在他们身后?
思绪微深,身形高大的男人向前迈了一步,将娇小的女孩完完全全地挡在身后,只有一角洁白的裙边,暴露着女孩的存在。
对面的男子看着十分年轻,穿着一身黄色的运动装,头发微卷,带着俏皮的弧度。
他看着萧弛的动作,眼睫颤了颤,随后又恢复了含笑的表情。
“谢谢你照顾她,但是很抱歉,你们的相遇本来就是一场错误。”不等两人反应,男子便迅速地抬起手,按下手中的按钮。
萧弛只听到耳边微微炸开的声响,如炸火花一般。不一会儿,他眼前出现一片白花花的影像,如走马灯般闪过。一幕幕和温荞相处的场景在他眼前浮现,转眼画面碎裂成无数地碎片......
系统手疾眼快地将一旁同样陷入回忆的温荞敲晕,利用空间道具将温荞带进了时空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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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荞荞?”
山崖处传来男人微怔的声音,声音轻飘飘地,仿佛风一吹,便彻底消散了......
看着眼前空旷的山崖,萧弛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头痛欲裂。
高大的男人脚步踉跄地走到山崖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山下的烟雾缭绕,他向着山下伸手,似是想要触摸什么。但当他回神时,却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荞荞?是他刚刚无意喊出的名字,是谁的名字?
萧弛立在山崖处良久,直到一通电话打进来,规律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望向山下无神的目光。
“儿子,你在哪?”林婉的声音似乎有些颤动,似乎在担忧害怕着什么......
萧弛皱眉,冷静地道,“妈,你怎么了?怎么声音这么抖?”
听到萧弛冷静的声音,林婉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瞬间滑下,顺着女人已经有些憔悴的面容一路向下。
“小弛,你先回来。妈有事跟你说。”
林婉知道此时要先稳住萧弛的情绪,不能有任何的不对劲。她掐着自己的手,拼命克制住微微发颤的唇。
“好。”
萧弛顺从地应了声,挂了电话,便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格外顺畅,哪怕此时萧弛对这条路没有记忆,但仍旧觉得四周似乎十分熟悉。就好像,这条路已经被他走了无数遍。
萧弛嗤笑一声,对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屑一顾。深邃的眸子带着冷意,快步来到山下,便看到等待在车旁的司机。
他冷着脸上了车,淡声吩咐道,“回庄园。”
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心惊胆战地听着男人的问话。
“我今天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
“您说想要去寺庙里求平安。”司机按照之前林婉的吩咐,一本正经地答道。
就是这个离谱的答案,男人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地看向窗外,点评道,“平安确实很重要。尤其是亲近之人的平安。”
听到男人的话,司机刚刚落会肚子的心又悬了起来,‘亲近之人’......难道先生又想起来了?
所幸萧弛似乎只是随口发出的感慨,并没有像司机所想的那样。车子一路平稳地驶进庄园,停在门口。
萧弛下了车后,坐在座位上的司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他似是想起什么,又叹了口气。
唉,温荞小姐那么善良明媚的姑娘,怎么就那么不幸,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
先生也因为接受不了温小姐的离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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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无瑕的空旷房间内,一个银色的方形舱体置于房间中央,其中静静地躺着一个少女的躯体。
稀碎的银光闪烁,亮银色的粉末在封闭的舱体内不停地环绕转圈,细致地修复着女孩受伤的精神体。丝丝缕缕的银丝从四周钻入女孩的大脑,少女苍白着脸,睫毛微颤。
“接下来,就只能看她自己了。”
伏溪和系统一起站在房间外,看着玻璃窗里昏迷不醒的女孩。
系统皱眉,机器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烛阴和那位大人还不知去向。这样会不会对接下来的......有影响?]
伏溪似是挑了挑眉,温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她疑惑地看着系统,语气诧异,“你是真的不知道啊?”
[嗯?知道什么?]系统歪头,表情更加疑惑。
“那位不就是萧弛吗?当初他留在快穿局的那块灵魂碎片可以轻易找到他的分身。我以为你知道呢。”
系统听到伏溪淡淡的语气,感觉自己像被电流击中一般,机器脑袋都有些短路了。
[不是......部长大人,您怎么不早说他就是那位啊!......]
系统崩溃地想起自己给萧弛篡改的记忆,颤颤巍巍地看向一旁的伏溪,[那......如果那位接受不了温荞的离世的话,会怎么样?]
电子声音微颤,带着些好笑的可怜意味。
饶是神色平静的伏溪也被系统此时颤动的电音吓了一跳,“你是用什么方法把温荞带回来的?我不是给你记忆道具了吗?”
那个道具既可以篡改记忆,也可以删除记忆。只不过使用范围不能涵盖所有认识温荞的人,所以使用起来会有些麻烦,但总归还是好用的。
在伏溪逐渐严肃的视线下,系统心虚地垂下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想省事,就直接让萧弛以为温荞是不小心从山崖的那个缺口摔下去了。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嘛,我就想着,直接改变他一个人的记忆就行了。其他人我就没管,但......萧弛肯定会让他们也知道的。毕竟当时只有他在场。]
伏溪揪起的心脏又落了回去,温柔的笑容重新浮上面颊,无所谓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可是高级道具,哪怕他是神明的分身也是撑不住的。更何况,你还把够那么多人用的道具,直接用在他一个人身上。”
女人纤细的手掌拍了拍系统的肩,“别担心,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这次由于烛阴的故意捣乱,导致你和温荞都在时空里迷失了这么久,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系统点点头,继续看向里面昏睡的温荞。
少女的面色似乎比之前红润了许多,原本有些憔悴的面容也变得容光焕发,纤长的睫毛乌黑,双目紧闭。
伏溪接到一个讯息,示意系统在这里照看温荞后,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系统看着女人穿着白色制服的高挑身影逐渐远去,高跟鞋轻轻敲打在地面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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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练而冷淡的宽大办公室内,一个身穿黑色衬衫,披着墨蓝色西装的男人正斜靠在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前。
他的背后是无尽的漆黑夜色与绚烂的灯火霓虹,男人微低着头,漆黑一片的双眼望着前方,黑曜石袖扣在灯光下反射出璀璨暗光。
灯光昏暗,只能照亮他的侧脸,勾勒出他简洁的身形线条,如同素描一般,弓身垂头的样子被灯光拉得悠悠长长,孤单颓靡。
男人微微仰起头,面色如墨,眼底翻涌着晦暗阴森的情绪,像是心底藏着永远不能化开的伤痛。
“荞荞......”
垂落在身侧的大手握紧又松开,一抹亮眼的红色在男人宽大的掌心中显现,墨黑的珠子垂在那鲜红的绳结上,随着男人的动作微微摇晃。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天边,皎皎月光顺着玻璃窗倾洒进来,落在男人身上。月光如碎银一般,给黑暗中的男人镀上一层银边,恍若神明般高不可攀。
萧弛看着手中的平安结,嗤笑一声。
医学界近年来最赫赫有名的医学天才,如今,却治不好自己。
他静静地拿起手边桌子上的笔记本,眸光微深,这是‘他’的笔记本。
随着男人手指间的动作,笔记本内的内容缓缓展开在他面前。
‘又梦到她了,她到底是谁?’
‘今天头很痛,我好像是忘了什么事情。身边人都瞒着我,他们时不时心虚的样子真的很明显。’
‘翻遍了角落,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居然在房间里发现一个狭窄的暗门,门上的密码我也想不起来......处处都很可疑。不过没关系,我会找出答案。’
......
萧弛勾起一个嘲讽的笑,继续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另一个人格的存在,更了解自己的本性,发现疑虑之后,自己肯定会四处寻找和探查缘由。
因此,萧弛早有预感之时,便立刻精心地布置完了一切,所有关于温荞的物品都被他藏在了那间密室里。
他的副人格完全没有关于温荞的记忆,而萧弛私心里,更加不想让‘他’知道他和温荞之间的那些回忆。哪怕,这个人也算得上是他自己。
萧弛发现,每次副人格出现又消失之后,他会拥有副人格的记忆,而副人格却没有他的记忆。
换句话说,副人格就像是暂时接管他身体,运行工作的一个程序。只有运行身体的能力,没有独立的意识。
萧弛轻轻磋磨着手中的平安结,想起心理医生说的话,深邃的眉眼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