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莎的信跨过遥远的苏格兰高地,稳稳地落到雷古勒斯的桌上。
那天晚上他没有睡觉,一直熬到深夜,等待太阳升起。
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恐慌、痛苦和悲伤的声音,就像战争的呐喊,但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随着太阳升起,第一道红光闪耀映射在黑湖畔的密林中,雷古勒斯从床上起身,整理着装。然后,他慢慢地走过寂静的城堡,外面正在吹风,雷古勒斯能听到风穿过走廊像爱尔兰风笛一样低沉的声音。
雷古勒斯前往校长室,把伏地魔正在寻找预言内容,以及特里劳妮的麻瓜母亲被杀的事情告知给邓布利多。
老人沉默片刻,决意将这件事隐瞒,雷古勒斯不解。
“你不打算告诉她?”雷古勒斯咬着牙慢慢地说。
他没有亲眼目睹那个麻瓜被杀,单从纳西莎的描述中便令人毛骨悚然。雷古勒斯止不住想:邓布利多派傲罗保护特里劳妮,为什么不将她的亲人一起保护起来。如今,他又拒绝让特里劳妮知道母亲死亡的事情,雷古勒斯无法理解。
“是的。”邓布利多回答。
雷古勒斯静静地看着他,他看起来很生气,但是邓布利多很肯定那只是这个孩子不曾泯灭的善意。
老人浅浅微笑着,“布莱克先生,你一定很困惑我们为什么没有将西碧·特里劳妮的母亲保护起来吧。”
雷古勒斯没有回答,他的脸上带着凌厉,背靠着身后的墙壁。
“并非是凤凰社的疏忽,”邓布利多坦言道:“而是那位厄齐尔女士拒绝了我们的保护。虽然议论别人的家事不是件正确的事,还请你替我保密。”
“她在二十年前已经和特里劳妮的父亲离了婚,其中的原因是双方两人的过错,没过几年,多尔达·特里劳妮便去世了,当时西碧·特里劳妮刚来到霍格沃茨不久。她对自己的beta母亲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生而不养,在某些方面,和抛弃孩子是一样的罪恶。”
邓布利多意味深长地盯着雷古勒斯一会儿,“我不将此事告诉特里劳妮,一是她现在不得露面,二来她是个有良心的学生,安葬母亲的心情自然好意,但很可能会破坏我们的计划,更有可能暴露你的身份。”
雷古勒斯面色稍霁,心不在焉地瞥了房间的装饰一眼。
“好了,如果有机会,我们会拿到厄齐尔女士的尸体,将她交给特里劳妮安葬——但在此之前,”
邓布利多停顿了一下,严肃地道:“你需要做好你的工作。布莱克先生,你这次做的很好。”
雷古勒斯心下一紧,“您这话像为训斥我的行为做准备。”他漫不经心。
邓布利多忽地一笑,脸上的皱纹衬得他周身的气势缓和了许多。
“我很高兴能够得到你的信任,你愿意将这些消息分享给我们。”
“这是我的任务。”雷古勒斯语气平和。
“是的,”邓布利多叹了口气,再睁开眼时,明锐的目光落到雷古勒斯的脸上,“为了保护你的身份,也是为了你的安危,我们需要减少见面。”
“布莱克先生,最近几周我会离开学校。”
“什么——”雷古勒斯皱起眉。
“如果只是减少见面,我可以不来校长室,你不必出去——”
“不,”邓布利多打断了他,嘴边挂着细微的笑意。
“并非因为这个原因,只是赶巧,我要去寻找一个重要的东西。”
“一旦有人知道邓布利多教授不在霍格沃茨,学校很有可能会陷入危险之中。”雷古勒斯淡淡地说,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所以我需要你为此保密。”
邓布利多抖了抖宽大的象牙白长袍,后方的福克斯安静地站在衣帽架的直筒型细支上,黑豆大小的眼睛紧盯着窗外,邓布利多口吻随和,让人猜不透心思。
“有任何事情你可以告知麦格教授,学校的事暂时交由她处理。我离开的消息,除了你们,不会告知学校的其他人。”
“我们?”雷古勒斯捕捉到一些重要的字眼。
福克斯扬起翅膀,发出一声清脆的凤鸣。
火光一刹,邓布利多丢下一个惊雷,在雷古勒斯耳畔边炸开。
“麦格教授,你,还有加入凤凰社的德温特小姐他们。”
雷古勒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才刚刚开始寻找自己的感受,就看到他身边的空气闪闪发光,变幻莫测。冷酷的面孔从虚无中显现出来,就像是死亡的预兆。
“布莱克先生,你还好吗?”
温和的声音似轻似深地钻进他的耳朵,耳膜鼓动,不安感蔓延在胸腔,试图穿破他的肋骨。
“我很好,”雷古勒斯回答,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你刚才的话——他们加入了凤凰社,什么时候?除了斯塔茜还有谁,所有的?而且——就算他们成年了,也还没有毕业,你打算让这些没有毕业的学生对抗食死徒?”
他的声音越发激动,雷古勒斯尝试让自己冷静,不去大喊大叫,那样会伤害他的嗓子。
——但这难以控制。
他无法想象那些格兰芬多们。
随随便便对他提供善意,看起来凭着一头热血,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重要之处的笨蛋们,成为战争的前线,做动不动就牺牲、死亡的英雄——
“布莱克先生,”邓布利多轻松地说,“请你相信这是你的朋友们做出的决定。”
“就像你一样。”
雷古勒斯一愣。
“不,”他摇摇头,为难地盯着地板,“我是被迫这么做,它一点也不高尚。”
邓布利多叹息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
“你不该这么想。”
男孩踟蹰片刻,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老教授正温和地盯着他,仿佛在安慰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
“以你稚嫩的年纪,能够愿意相信我,相信凤凰社,自愿成为安插在食死徒中的间谍。”
“布莱克先生,在这条线上,你和斯塔茜站在同一个方向。”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情人节将至,霍格沃茨在沉重的气氛中得到一丝缓和。
甚至有人看到教授们拿着一束束玫瑰和一盒盒巧克力到处走动,一些学生把这些闲言碎语当作签名,他们发誓说看到平斯夫人,这位尖锐、脾气暴躁的图书管理员,走路的样子好像飘浮在空中,手里拿着一个芳香的信封,好像那是一件神圣的宝物。
爱丽丝·普威特手里拿着一面自己的镜子,同样锈迹斑斑,陈旧不堪。她是个格兰芬多omega,个子不高,但也不矮,两颊圆圆的,像婴儿的脸颊。
她的头发短短的,蓬松的头发让人打喷嚏,看上去光亮而光滑。
雷古勒斯喜欢她的声音,柔和,舒缓,就像一首摇篮曲。
众人围聚在鼻涕虫俱乐部的圆桌旁,斯拉格霍恩坐在中间,颇为得意地抬着下巴,衣领紧紧缚住他的脖子。
雷古勒斯忍不住怀疑:那是否都让他喘不上气。
弗兰克·隆巴顿凑到女友身旁观察着她手中的镜子——斯拉格霍恩掏出的收藏品,据他的描述,这面镜子和传闻中的厄里斯魔镜具有相似的作用。
雷古勒斯想起他曾经和斯塔茜一起在有求必应屋里见到的灰尘尘长镜。
“真神奇……”
爱丽丝热情地盯着镜面,双眼发光,没人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渴望的画面。
见状,没有体会过的众人虎视眈眈,想要拿过镜子尝试一下,窃窃私语中,斯拉格霍恩站起身,目光从后方的滑动酒架上移动着,思考该选哪瓶。
“提神,这正是你们需要的。”斯拉格霍恩说,打断了雷古勒斯的思考过程。
他想了几个不同的选择,最后选定了一瓶成熟的橡木蜂蜜酒——他原本打算在圣诞节送给邓布利多的。
他绕着圈,似乎很高兴能够有人品鉴这瓶美味佳酿,给爱丽丝倒了一杯,又给雷古勒斯倒了一杯,还没来得及倒下一杯,雷古勒斯就把杯子举起,把蜂蜜酒一饮而尽。
莉莉坐在他的左手边,看到雷古勒斯这个样子,她的胸口一阵发紧,从派对开始,她刻意避开视线,也摁住赞娅特蠢蠢欲动的手。
“尝一尝,伊万斯小姐,我敢肯定你会爱上它。”
斯拉格霍恩说,橙黄色的酒液透过玻璃杯,映射出诱人的光泽。
“谢谢,教授。”莉莉感激接过。
赞娅特作为莉莉的常规舞伴,也得到一个斯拉格霍恩罕见的微笑,和一杯他不情不愿倒的酒。
赞娅特:稀罕,太稀罕了。
她美滋滋地酌了口酒,得亏莉莉在一旁,不然Alpha多少得给斯拉格霍恩口嗨两句。
雷古勒斯花了半秒钟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的喉咙突然燃烧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一个想法,他的世界就陷入了黑暗,他的胸膛塌陷了下去。
雷古勒斯被拖进了意识里,就像有人像鱼一样把他钩住,把他拖向死亡。
他的身体感觉像被撕成了碎片,过于灼热的感觉聚集在他的脸颊、脖子、腹部,他很确定,他的脸颊酡红。
“雷……雷古勒……雷古勒斯……!”
突然,他的嘴唇上出现了一个杯子的边缘,一种安抚人心的药水顺着他的喉咙流了下来。
雷古勒斯立刻松了一口气。
作为回应,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胸口的灼热慢慢平息下来。
一缕红发在他的脸颊上晃动,随后才看到莉莉瞪大的绿眼睛,“他醒来了。”她低声惊呼。
莉莉稍微让开些身子,雷古勒斯透过模糊的视线,斯拉格霍恩手里拿着一瓶浅绿色魔药,担忧地看过来,赞娅特他们从桌旁探出身,乌泱泱的人影让雷古勒斯神志回笼。
他移开椅子,迅速站起身,腺体仍然在发烫——刚才的液体是斯拉格霍恩喂给他的抑制魔药。
“布莱克先生,你的情况需要去一趟医疗翼。”
斯拉格霍恩的话随之而至。
同样身为omega,他尊重雷古勒斯的隐私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但斯拉格霍恩清楚这种情况的原因:这位年轻的omega曾经被临时标记过,在长久缺少信息素的情况下,出现的短暂过敏反应。
雷古勒斯飞快点点头,他呼了口气,“抱歉,我就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