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茜没料到还有第三次。
那是两个月之后了,这边的季节步入暮夏,他们聚在波特庄园商量八年级开学的事。
最近波特夫妇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英格兰西南方向爆发龙痘,人老容易感染,近日常常去圣芒戈检查。
伏地魔死后,魔法界经历了很长一段的恍惚,简单修整后媒体的目光齐刷刷放到斯塔茜和邓布利多身上,贪婪如聚,势必要从中获得一手的消息,但统统被邓布利多威严回绝。
布莱克家族唯二的两个年轻辈的Alpha,贝拉特里克斯被杀,西里斯被除名;在往后看,纳西莎已经嫁入了马尔福家族,安多米达脱离了布莱克,几番周折后,家族继承竟交到了雷古勒斯手中——那群长辈并不知晓他离开的事。
西里斯对此大发雷霆。
他认为沃尔布加是故意利用雷古勒斯的心软,哄骗他弟弟回去,若不是雷古勒斯拦着,他早就跑到布莱克庄园把祖祖辈辈的画像给砸了!
莉莉他们的目光中充满怜惜。
对于雷古勒斯的选择,斯塔茜倒有些理解。
他从来都是个野心勃勃的斯莱特林,这不会因为性别的分化,而发生改变,重现纯血家族的荣耀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刻在雷古勒斯心底的愿望,无关他的父母。
既然他愿意做,即使是斯塔茜,也不能去阻止。
再者,斯塔茜一直都信任雷古勒斯的能力。
今天阳光明媚,如同夏日最后的挣扎。
炎热使得雷古勒斯放弃了马甲,只穿着一件熨烫妥帖的丝绸衬衫,下摆一丝不苟地塞进草灯绒裤子里。
他看上去非常年轻,黑色的卷发柔软地贴合着苍白的耳廓,烟灰色的瞳孔清澈明亮,他保持了不长不短的头发长度。
斯塔茜思考时无意识牵起雷古勒斯的手。
就像此时,他们聊到了回校之前去马琳墓前看看,赞娅特提议可以带一捆火焰威士忌,玛丽给了她一棒槌,顺便插一嘴,她们在决战的生死之际相互告白了。
斯塔茜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将酒洒向地底,就当一同对饮。
她刚要说话,一阵虚弱的眩晕感顿时袭来。
双脚踏地,右手心再一次变得空落落的,耳畔朋友们说笑闲谈的声音逐渐淡去,再响起时,已然格外哗然。
斯塔茜有一种微妙的不安感。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礼堂中央。
好巧不巧,落在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长桌之间。
她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安宁的晚餐。
所有人在看到这一幕时全都沉默了,然后默契地转向了后方那个坐在斯莱特林长桌的学生会长。
教授席上的众位也迟疑起身,观望一下,纷纷看向正中央的邓布利多。
“这,她是谁?”
“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和斯莱特林的德温特长的很像!”
“何止,一模一样好吧!”
“——我没眼瞎吧,她穿的是格兰芬多的衣服?”
斯塔茜立即低头,她原本穿的休闲的衬衣长裤不知何时变成了格兰芬多的外袍,衬衣,马甲,外套三件齐全。
她嘴角微抽。
这搞事的念头也太明显了吧。
而在这礼堂中的波云诡谲之后,坐着的是面容平静的德温特,她如同局外人一般,静静地看着窃窃私语的人群。
仿佛这所有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
格兰芬多为首的七年级脸上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安静——”
邓布利多声音洪亮地传到礼堂各个角落。
待到沸腾的动静逐渐转弱,老校长犀利的目光刺向突然出现的斯塔茜,他后看了看不远处的德温特,挥了挥手,请她们两人一起来校长室一趟。
路上,邓布利多步伐在前,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德温特目视前方,脚步不停,“上次没玩够,又过来了一次?”
斯塔茜温和一笑,“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过来,你信吗?”
“你来的时候在干什么?”
“和朋友聊天,在波特庄园。”
德温特眉心一跳,似乎对波特这个姓氏会出现自己生活中感到惊悚,转念一想斯塔茜的学院,兀自沉静。
进到校长室,斯塔茜环顾周围,发现和记忆中的没有两样,两个世界的邓布利多审美高度统一。
老人先是请坐,又唤来一壶温茶,待三人围聚在圆桌边,邓布利多左思右想,选择了一处新颖温和的切入点。
“德温特小姐,这身格兰芬多长袍也挺配你。”
斯塔茜笑了笑,“感谢你的赞赏,先生。”
她知和邓布利多周璇并无意义,率先开口打断了对方准备的长篇大论,从上次给雷古勒斯讲的事情中择出一些重点告诉邓布利多。
“……我从有求必应屋找到了拉文克劳的冠冕。”
邓布利多微笑鼓励。
“您在岗特家族老宅找到了戒指。”
邓布利多不算意外地点头。
“……我顺手把马尔福庄园密室里的日记本拿走了,更幸运的是它也是伏地魔的魂器之一……”
邓布利多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维持礼貌微笑。
“后来我们突破食死徒的围攻,在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的金库发现了赫奇帕奇金杯……”
邓布利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所有动作,聚精会神。
“然后我用格兰芬多宝剑杀死了伏地魔,顺便摧毁了最后一个魂器也就是斯莱特林吊坠盒——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已经制出来了。”
斯塔茜估摸着时间线,提醒道。
“……”
邓布利多靠到椅背上,抽了抽鼻子,一言难尽地看着斯塔茜。
“啊……”
他抿了抿嘴唇,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语气词,眉头微皱,俨然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斯塔茜探寻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德温特。
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生回视过来,仿佛一面镜子摆在眼前,有一瞬间,她们连神情都是如此的相似。
斯塔茜和德温特心中同时浮现一个念头。
她就是我啊。
将魂器的事告知邓布利多,斯塔茜的心情轻松一些,如果能快点解决这场战争,对雷古勒斯,对巫师界的很多人都将是一件幸事。
告辞后,斯塔茜和德温特漫步到西塔,夕阳沉没,红霞渐蓝,远处的云染上一片幽深的紫色,弯月悬于高空。
斯塔茜的出现已然在礼堂掀起轩然大波,远离人群才是最好的打算。
斯塔茜·德温特不是话多之人。
于是,她们相处时更为静谧,无人的走廊只有两人同频的脚步声。
“你不该告诉他这些事。”
耳边传来一道无波无澜的声音,斯塔茜收回观景的视线,看向里侧的德温特。
“什么意思?”
德温特斜睨她一眼,“意思是这会干扰这个世界的发展,虽然不清楚它会不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过于干涉他人的命运只会适得其反。”
斯塔茜理解地点点头,“你在关心我。”
德温特脚步一顿,皱眉抿嘴,颇为嫌弃地盯着斯塔茜。
后者大笑一声,棕青色的眼睛在迟落晚霞中格外明亮。
“看来我说对了!”
斯莱特林的围巾衬得德温特面色寡淡,“感谢梅林,除了眼瞎,没有办法能解释你是怎么从一言难尽的表情中看到关切的。”
斯塔茜倒不遮掩,“你知道吗,有时候你说话和小雷一样,有些别扭。”
小雷?
像一条炽热的小鱼,钻进德温特开缝的心口。
“布莱克?”她说。
“你很在意雷古勒斯。”斯塔茜答。
德温特道:“恰好想到罢了,你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他的昵称是Reo吧,而且这个名字也不常见。”
斯塔茜:“……”
她默默心想:倒也不必解释这么多,反而显得很在意。
“对,的确是雷古勒斯,”斯塔茜应下刚才说的昵称,“你不觉得这样喊很可爱吗,小雷,雷吉,雷尔。”
德温特说:“很恶心。”
斯塔茜维持微笑,莫名间,空气中浮动着一丝寒意。
“太过别扭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她语气平和,似乎只是在教导一个朋友,斯塔茜摸得准自己的心思,真说起来,她对斯莱特林的自己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来的很快,久久不散,就像看一个双胞胎妹妹。
在很多事情上,斯塔茜习惯以领导者的身份安排任务。
她需要成为朋友们的后盾,可靠,头脑冷静,在面临一切生死险境时能够奇迹般地脱身。
和雷古勒斯相处时,斯塔茜用爱引导他,包容他所有的小别扭,脆弱的误会不会打破他们的羁绊,而斯塔茜的温声细语便是最好的武器。
她当惯了温柔又靠谱的那个人。
说是性格使然,实则更多的是维丽丝和路鳞对她的教育,斯塔茜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如今面对着这个颇为不同的自己,她似乎了然于心。
斯塔茜的目光遥遥望向远处亮起星子的夜空,弯月仿若盛水的半盏白瓷,兜不满,撒出半些,染出片片幽蓝色的云。
“今晚夜景很美。”
她道:“按照时间线,雷古勒斯手腕上已经有黑魔标记了。”
没管后方轻微的动静。
斯塔茜笃定地道:“他活不久的。”
良久的沉默。
倘若视线能够射穿人心,斯塔茜千疮百孔,蓦地,德温特轻声开口:“凭什么?”
斯塔茜转过身,清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间隔一米的距离,她们隔着无形的空气对视。
“因为他会发现伏地魔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伟大,他会看清他的暴行,崩溃地发现自己崇拜的领导者只是个残暴的刽子手,一旦雷古勒斯找到了伏地魔长生的秘密,你觉得,他会无动于衷吗?”
“他不会。”
斯塔茜歪着头,颇为无奈,声线却格外温柔。
“大多时候,他的脾气倔的像只蜜獾,无计可施的时候宁愿头破血流,也不肯对旁人示弱。”
德温特一手背在身后,眼神幽深,默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眸,淡声道:“死或生都是他自己选的路,跟我有什么关系。”
斯塔茜淡笑,“是吗。”
仅仅两字,德温特喉咙微微收紧,这种不适感蔓延到她的全身,掩藏在暗处的右手握紧。
眼前突然一暗,她有些错愕地抬头,左手一热。
斯塔茜和她不过半米,握住了德温特垂在身侧的手。
夜风微凉,两对一模一样的棕青色眼睛对视片刻。
一人如阵阵萧索的尘雪,裹挟着、空洞着、弥漫着,万籁俱寂的沉闷几欲压垮一切生机。
另一人却如清润温和的密林,透彻着、明亮着、包容着,暖洋洋柑橘的气息使人融化其中。
“刚才校长室的茶怎么样?”
斯塔茜这话来的古怪,德温特轻掀眼皮,评价中规中矩。
“稍欠火候,尚能入口。”
熟悉的虚弱感再次传来,斯塔茜道:“下次再见面,我给你沏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