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立后之后,我在秦国过得第一个年。
原本以为会和嬴政高高兴兴的出宫热闹一番,却不曾想,我俩一个被政事留着前朝内堂,一个因为后院琐事脱不开身。
好不容易忙完了,都已经是寅时了,早就过了说“生日快乐”的时间。
我打着哈欠,沐浴之后换好了贴身衣物后,靠在床榻上等着嬴政回来。
烛台上的蜡烛还剩三分之一,我困得靠在床榻上连连点头,有些东倒西歪。
寅时快过的时候,我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椿秀宫和蕲年宫本身就有一道暗门连通着,自立后之后,嬴政直接叫人将暗门拆了去,又沿着周围仔细装修了一番,直接升级为了大平层。
但我习惯了椿秀宫的布局,又实在舍不得我那些绿植,只因椿秀宫的阳光更好一些。
嬴政依了我,就派人将椿秀宫又好好修正了一遍,索性将蕲年宫变得更像处理公事的一个地方了。
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带着刚刚睡醒后的稚气,对着眼前的人说,“你回来啦。”
“怎么不先睡?”
嬴政坐在我旁边,心疼的将我拥入怀中,虽然他的嘴上是责备,但此刻他的心跳仍因为我的等待,在疯狂跳动着。
我没有回答,揽住他的腰往他怀里蹭了蹭,寻得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就酣酣睡下了。
嬴政听着怀里人有节律的呼吸,没头脑的浅笑了一声。
从前那些大臣,硬气一点的,都会骂自己没有人气,像是没被烟火气沾染的怪物,不懂得爱与被爱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倒觉得,那大臣倒是真没说错。
自己现在好像慢慢的有了人气,心脏也一点一点被填满了。
只是……
秦国与楚国之间,必有一战。
立后当日,楚王还悄悄命自己的心腹跑来秦国送了礼物。
他到现在都没敢告诉她……
到时候,她会更心疼,更在意谁呢?
嬴政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额头,替她脱下鞋子,又将人好好的放进被窝里后,才脱衣去沐浴。
也罢,这种问题还有什么好想的。
她是他的妻,是秦国的王后,定是和他站在一起的。
现在嬴政倒是养成了一个怪病,每天晚上只有抱着她,才睡的香甜。
大年过完了,小年又快到日子了。
这几日和嬴政黏的时间久了,我竟也会生出一会不见他就会烦躁的心。
总觉得手里没个趁手的工具,记录下来和他的一切。
每每这个时候,我总是想到,手机的确是个好东西,最起码还能留下一张照片什么的。
可这么想着,我就更加有些神伤了。
什么都有了,竟连张照片都留不下,万一哪日又消失不见了,他的记忆中又没了个我这个人。
站在窗前浇花,越想越多,竟一个不注意,水直接洒在了外面,还弄湿了我的裙摆。
“小……王后,还是让奴婢来吧。”
苁帛站在一旁,见水弄湿了我的裙摆,有些大惊失色,虽说立后之后小姐一直把自己留在心边,可这也不是她这个旧人偷懒的理由。
“啊?哦哦……好。”
我回过神,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她。
自己则跑去屏风后面,打算换一件新的衣裳。
我走到屏风后,看到木质小桌那边坐着一个人,白衣飘飘,蝴蝶面具。
“倏忽……?”
我试探的往前走了一步,用只有我俩才能听见的分贝小声开口。
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坐在那里的人又消失不见了。
我走进桌椅的地方,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完全不像有人的地方。
他没来找我,就证明我还没到回去的时间。
不知怎的,我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背对着屏风,刚脱下外袍,嬴政就从屏风外走了进来。
他从后将我轻轻揽入怀,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不过以他的身高,估计还得再弯弯腰才更合适一些。
他下了早朝,看着今天没了别的要紧事要忙,就赶紧往后宫来了。
苁帛告诉他王后此时正在屏风内换衣服,他担心是不是在后宫遇到了什么事。
要不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换起来衣服呢。
我垂下眸,看了一眼环在我腰间的手,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去找支棱在木头架子上的外袍。
“走神不小心湿了外袍衣摆。”
看着那件淡绿色的外袍,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个颜色的。
难得有这么明媚的颜色,象征着新春的颜色。
我打算去取深紫色的那件外袍,颜色深还耐脏一点。
“穿这件吧,本王今晚带你出宫,好不好?”
嬴政将我放在紫色外袍上的手握住,他指了指最里侧的那件红白色外袍。
衣领处有一圈白色狐毛围着,两个袖口处则是一圈红色,一圈白色,衣襟处也是如此。
整个衣服是没有什么花色的。
“本王觉得,这件衣服要是绣上了花,就有些喧宾夺主了。”
嬴政甚至连我心里在想什么,都知道。
谁说男生并不会花言巧语,在一段恋情中努力的。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男人的嘴永远愿意哄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开心。
酉时一刻,秦宫内一前一后出发了三辆马车。
我和嬴政坐着的马车,在正中间,第一辆和最后一辆里面,皆有四个侍卫,在暗中保护。
虽然每个国家都默认了年初这段日子,是要平安喜乐安康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是在战乱的时候,哪个国家厉害,哪个国家才有资格说所谓的“平安喜乐安康”。
“本王记得,上次和你一起出宫的时候,你还并不喜欢本王。”
马车并不颠簸,但嬴政还是将我紧紧的揽在怀里,一只手紧紧的牵着我的,来回的把玩着。
如今我们同枕一枕,同盖一被,同睡一榻,他在我面前却越发没了君王的样子。
反倒是更加的黏人,甚至有些患得患失了。
“谁说那时候不喜欢的……”
我在他怀里小声反对,娇嗔的声音却足以让他听的一清二楚。。
我又抽出被他牵着的那只手,佯装生气。
“嗯?”
他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刚刚还牵着我的手的那只手,此刻放在我的下巴处,伸出食指轻轻往上一抬。
我就撞进了他浅棕色的瞳仁里。
爱一个人是有影子的,不信的话,你就看看他的眼睛好了。
等到马车稳当的停下后,我不等马车外的小奴开口,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一溜烟的从马车内钻了出去。
清冽的晚风将我脸上的燥热吹下去了几分,呼吸也逐渐平稳了。
嬴政从轿子内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眸深邃,就那样直白的盯着我。
他一边用锦布擦拭着自己的一只手,一边慢悠悠的从马车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