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开始周游历国,寻找长生不老仙丹的同时,开始亲自监工兵马俑的完工。
由于他预想的工程太过宏大,那些工人们又沿着周围开垦,一共挖了三个坑位。
他想,这长生不老药大概是不可能了,但最起码要留下的什么东西吧。
她说过的,她一定会知道。
嬴政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泥人,就好像他们是真的人一样,承载着自己的思念一块带给她。
他伸手去触摸,冰凉有些黏腻的触感,竟也和人的肌肤一样。
嬴政眉眼一挑,抽出腰间的匕首,蹲下去挑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刻了点东西。
要是被总工发现,恐怕真的会冒着掉脑袋灭九族的风险,也要劈头盖脸的熊他一顿才肯罢休。
每一个泥人,都是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一个生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被人赋予了生命,那自然身体是不可被人随意破坏的。
这就好比,嬴政在别人家的孩子身上用刀生生的挖了一个不可泯灭的疤。
而且没有任何理由。
而且还是在对方家长不知情的情况下。
他刻完之后起身,走了一圈确认不会被人轻易发现后。
又觉得这件事还是自己来做最为稳妥,他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因为自己身份的存在,没有任何人敢随意靠近他倒是给他创造了机会。
嬴政难得心情大好,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气盛,胜负欲比较强的时候。
虽然现在他的胜负欲依旧,但这世间很少有东西能再次激起他的胜负欲了。
他倒也想过进一步扩大疆土,可再往外扩,就涉及到了最根本的语言问题。
他的疆域之外,那些人的语言和自己的臣民不一样,光研究明白就得花费不少时间。
研究明白之后,还要考虑当地风俗文化和这里有没有区别,区别大不大。
估计等真正实施的那一步,自己早就嘎了。
到时候能不能成功都是另外一回事。
就怕自己前脚人一没,后脚原本巩固的疆土也没了。
那真是折腾来折腾去,两手空空。
关于下一任皇帝的选定,他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定数。
论年龄,是扶苏。
论嫡子庶子,是扶苏。
论私心,自然也是他。
万一樊芷若真的在自己死之后又来到了这里,最起码扶苏和她眉眼之间是有相似之处的。
因为扶苏从未有过母亲的缘故,看见樊芷若,于情于理,他都会莫名的产生一种想要靠近的感觉。
到时候,樊芷若也是安全的。
他不想看到樊芷若受伤害,尤其是自己不在的情况。
倘若那个伤害还是因为自己相仪王妃才产生的,他更不愿意。
这样想着,嬴政又断断续续的在不少泥人身上作了标记。
听到不远处那些工人对着总监工行礼,又说了一句“始皇帝来了”。
嬴政赶忙用里衣袖口擦干净匕首,又吹了吹,才将匕首放回腰间剑鞘里。
他又小心谨慎的将里衣袖口向内对折,再把外袍扯得工工整整,一副很理直气壮,我就是来监工的架势。
总监工过来,对着嬴政行了个礼。
他问嬴政是否还有要改进或是添加的地方。
嬴政摇了摇头,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毕竟以后的事情,他也说不准。
万一这些东西没有安全保存到被樊芷若看见怎么办?
或者樊芷若压根就看不见这些东西怎么办?
太长太远,他不想去想了。
一方面是年纪确实大了,人不服老,但又不能不服老。
另一方面,是他也累了。
有种为什么生命会如此短暂的无力感。
好像前日自己才是赵国质子刚遇见她,昨日举办王后仪式,和她甜蜜的生活。
今天就要考虑入土的事情了。
嬴政从兵马俑坑位出来后,不知是不是天气太过干燥的事,还是因为选择的地方尘沙太多。
走了没两步,就感觉身上被裹了一层黄沙一样。
他抬起袖子,给自己遮挡一下。
距离马车停靠的地方还有些距离。
因为坑位选择的太往下,马车走不过来,万一发生了尘沙崩塌的事情,把路也堵死就麻烦了。
一阵风吹过,卷起黄色的尘沙,上下穿过嬴政的可以遮挡的袖口,好像就是故意让他被沙子呛到一样。
嬴政无奈,只好紧闭了双眼。
风中好像夹裹了其他的东西,有一股淡淡的,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被稀释后,但还是很浓郁的香味。
嬴政眉心一跳,他的心突然变得慌张,又跳的很快。
虽然白发越来越来多,他却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脏兮兮的样子,一定很不好看。
自己也变得不再那么爱打理自己,胡茬虽然不是很长,但堆积在下巴很硬。
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之前和樊芷若亲密接触的时候,樊芷若被他箍在怀里,却还是很不老实的左躲右躲。
他不满,停下动作问樊芷若在躲什么,是不是嫌弃自己。
樊芷若连忙摇头否认,嘴角噙着笑忍不住,说他的胡子太扎人了。
扎的她脖子,锁骨处都好痒。
嬴政想着想着,眼眶有些干涩,酸涩的痛感让他闭着眼,却还是能感觉到眼部神经一跳一跳的。
这黄沙太烦人了,他在心里想。
看来长城修筑的工程还不算彻底结束,如果再高一些,是不是就能把这些没来由的风给挡住一些。
但风中的香味没有消失,还是若有若无的萦绕在嬴政的鼻尖。
他又觉得,这黄沙还不算烦人。
他躲在袖口后,虽然知道这样做肯定不健康,却还是猛的深吸一口气,然后果断的放下袖口。
让自己的眼睛睁开,望着黄沙被风集中卷起的地方,好像也有什么人被黄沙尘风所困扰。
离自己不算远。
却需要从他现在站的地方跳下去,才能过去。
这是嬴政一时半会儿无法过去的距离。
他一张嘴,心跳却比话语先一步,快要从他的嗓子眼跳了出来。
他不得已,又咽了咽口水,还有些许的颗粒感,滑进喉咙里很扎人。
“芷若!”
风再一吹,却再也聚不齐黄沙。
嬴政站在原地,愣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