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宁眼神乌黑,表情还算平静:“为了什么事?”
“王捕头找您,说是为了吴家的意外,您作为最后一个见过吴家的人,他希望您能作证他们死于醉酒。”
陈冶说完,沈宁宁眉心一跳。
“怎么会是醉酒呢?分明是死于人为放火的意外。”
之前,她让陈冶捆了那个还活着的黑衣人,扔到了之前她居住过的狼穴里。
还让陈冶每日去给他喂点清水和食物,别叫他死了。
而吴家,早已被沈宁宁搜了一遍。
该烧的基本都烧完了,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
幸好之前吴祖昌给她看过藏黄金的地方,倒是不难找。
也正因为藏在井里,所以没有被一起烧毁。
但是除了黄金,没有别的证物,可以证明吴家夫妇生前受人指使。
沈宁宁猜测,一定是幕后黑手,私底下又去吴家搜了一圈,没找到什么。
所以才用权利逼迫那群捕快来了,想赶在墨凌危回京之前,强行给这个凶案定下结果。
小家伙想了想,扭头对院子里喊:“奶奶,我去村子里一趟,看看枇杷树喔,听说又结果子啦!”
秦奶奶笑呵呵的,心情很好:“快去瞧瞧,你也该出去走走了,总闷在家里不好。”
沈宁宁小手一招,黑狼王带着几只狼顿时跟了上来。
她随陈冶下山,回到村子里。
老村长正在招待王捕头一行人。
看见沈宁宁,王捕头口气热络:“沈小姐终于来了,吴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实在悲痛。”
“但幸好他们并非你的亲生父母,你多多节哀。”
吴家的事传遍了周围几个村,大家都知道沈宁宁不是吴家的女儿。
沈宁宁圆圆的脸蛋,因着一路走来,热的红扑扑的,更显得一双眼睛乌黑明亮。
她声音端得四平八稳:“我伤心过啦,吴叔吴婶死的冤枉,除了悲伤,捕快叔叔更应该早点抓住凶手。”
老村长在旁边听了,马上道:“宁宁,那老吴家不是醉酒,打翻了烛台才被烧死的吗?”
“才不是,邓富贵都说了,他看见了几个黑衣人,从吴叔家里出来,他们是被蓄意放火杀害的!”小家伙反驳。
老村长面色有些不好看。
事情具体怎么样,他也猜得出一二。
但邓富贵是他的亲孙子,那群人敢入室放火杀人,谁知道会不会威胁到邓富贵的安全?
老村长含糊地道:“也许是富贵看错了,那小子,经常不靠谱。”
沈宁宁看他一眼。
只这一眼,犹如一泓清润的雪光,竟叫老村长生出几分愧疚来。
小家伙声线天生软糯,却淡定地说出一个事实。
“村长爷爷,事关几条鲜活的人命,富贵不会看错。”
老村长无言,良久,终于是点了点头。
王捕头开口:“沈小姐,咱们进屋说吧。”
“我今日带了一份红纸案状来,官府的人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们醉酒后碰倒红烛,意外死亡。”
“你不由分说埋了吴家三人的尸首,官府念在你年纪小,不予怪罪,只要你肯在这红纸状上,按下手印,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的村民们。
那意思就是怕人多口杂。
但沈宁宁却摇摇头:“我不进屋,就在这里说,捕头叔叔,我不同意他们是意外死亡。”
“我坚信,有人蓄意放火杀人,等太子哥哥回京,我就会告诉他,请他来彻查。”
“所以,我更不会画押确认。”
王捕头面色一变。
上头交待他办好这件事,毕竟沈宁宁是这个案子唯一还活着的关键线索。
所以,一定要让沈宁宁同意这是一场意外,还要她签字画押。
但没想到,小家伙如此坚持所见,不肯配合。
王捕头蹲下身,与她平视,也十分耐心。
“沈小姐,他们并不是您的真正父母,为他们这样坚持,最后结果可能不尽人意,您是白费力气。”
“他们不是我的亲人,我就不能为这三条枉死的性命伸冤吗?”小家伙反问。
她的语气正直,眼神清冽。
沈宁宁看着王捕头,忽然觉得他好像变了。
她记忆中,王捕头是个刚正的人,面对强权,虽会低头,但他心中还保持着基本的正义,但现在,他完全变了。
沈宁宁身后站着一堆祥云村村民。
大家听言,都七嘴八舌地附和——
“宁宁说得对,这可是人命啊,咋是一句意外就能说得清的?”
“要真是有问题,等太子殿下回京彻查清楚,不就好了,给大家一个真相。”
刘大婶子甚至说:“就是啊,这样急着定案,莫非是凶手心虚?”
她刚说完,老村长就严词提醒她:“刘家媳妇,你可要小心说话,被传出去,影响的是咱整个祥云村。”
刘大婶子撇撇嘴。
她丈夫刘大伯一向沉默,这会却罕见地开口:“我媳妇说的倒也没错,三条人命不能这么草率地没了。”
“既然宁宁只相信太子殿下,王捕头也别为难她一个孩子,一直逼着她签字画押了,等太子殿下查清,不就好了么?”
王捕头终于急了。
他站起身,面红脖子粗,跟祥云村的大家怒声——
“你们以为我不想查吗?以为我就真的想让沈小姐画押吗?别说我了,你们诸位都做不了主!”
“官府上头已经批令,给这个案子定了,他们的死就是意外,不是有人蓄意放火,我能怎么办?”
“你们现在抗拒,沈小姐不签字画押,最后的结果,是咱们都落不着一个好。”
“不仅我会受上官责骂,你们祥云村也会处处受到打压。沈小姐,吴家还是别村的,他们村的村长都不急,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沈宁宁说的。
王捕头急的面色躁红,从他眼下的乌青看得出来,他为了这件事恐怕也费神了。
权势就像大山一样压迫下来。
哪怕这三个人枉死,但上头说他们是意外去世的,那就是意外。
谁想辩驳,就是跟权势叫板,他一个小小的捕头都没法抗争,何况沈宁宁只是一个孩子?
这样的事,王捕头遇到的多了。
起初他年轻那会,还会凭着心中没有泯灭的正义,强行坚持调查。
但后来苦果子吃多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现在他再处理起来,就得心应手多了,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沈宁宁这样难说通的硬骨头。
小家伙异常平静,也更为坚定。
“我坚持的,是公理,黑的不能说成白的。”
“你凭的什么底气?”
“就凭祖昌哥哥,在我面前咽气;凭吴叔吴婶死前已经要悔改;凭这世道,邪不压正!”
她说完,村民之后,有一人爆发出响亮的喝彩声——
“说的好!”
谁来了?沈宁宁疑惑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