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宁目光往下,看见这幅画的落款,是谢肃之的印章。
而他也亲笔为此画题名《吾妻与爱女》。
沈宁宁小手情不自禁地摸上那画中婴儿的手掌。
她不知道,婴儿手掌中的那颗痣,到底是不小心点上去的一滴墨,还是跟她一样,都有一颗痣。
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太过凑巧了。
巧到她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是干爹搞错了,那个丫鬟既然能偷走孩子,一定是个坏家伙。
那么,坏家伙会不会将她与别人的女儿调包,对外宣称她才是农夫的孩子?
这一切,沈宁宁都无从查证,却仅凭一个痣就联想这么多。
小家伙抿唇,她心中隐隐觉得自己想的太美了。
可是,她是那么希望干爹和阿兄是她的亲人。
忽然,门口传来谢肃之的声音:“宁宁?小家伙,看书怎么不点灯,对眼睛不好。”
然而,谢肃之一进门,就看见沈宁宁在观察他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
小家伙抬眸看去,只见谢肃之面色平静,只是顿了顿,就浮起温和的笑容。
“原来是在看画啊,忘记点灯了是不是?干爹帮你。”他走过来将灯烛点燃。
“干爹,这个画上面……”她忍不住开口,急切地想要告诉他,自己的猜测。
可是,话到嘴边,沈宁宁又说不出来了。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小心翼翼地护着,很害怕像家这样的温暖,像太阳下的大雪,一晒就化。
小家伙担心自己如果说的太多,会让谢肃之感到她贪得无厌。
她不是贪图谢府的门楣,而是想要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
但,仅凭一颗不知道是不是甩上去的墨痣,就去问谢肃之当初是不是查错了。
这在沈宁宁眼里,无异于是给谢家添麻烦。
于是,她腼腆乖巧地笑了出来:“这个画上面,是干娘叭,她真漂亮!”
谢肃之含笑,目光落在画上,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啊,这幅画,是我们的女儿刚出生时,我亲手绘制,一转眼,快五年了。”
“平时我只将它放在箱底,偶尔拿出来怀念一阵,便每每伤怀。”
看出谢肃之眼中的怀念与悲伤,沈宁宁急忙主动去卷起画轴。
“那咱们先不看啦,干爹你把画收好,我们去吃饭叭,我的小肚肚都饿了,而且我还给干爹带了酥鸭回来。”她露出乖巧甜美的笑容。
没有点灯的书房里,借着外间幽蓝的夜色,谢肃之微一垂首,眼底划过黯淡,转瞬即逝。
他抬眸轻笑,摸了摸沈宁宁的小脑袋:“好,我们吃饭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谢明绪的声音:“宁宁?”
谢肃之顿时道:“明绪,你带宁宁去净手,去饭厅等我。”
门扉敞开,谢明绪高大的身影立在那,像一座伟岸的山,带着安全感。
沈宁宁哒哒跑向他:“阿兄~抱抱。”
谢明绪笑着将她抱起来,让小家伙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走吧,阿兄带你去净手,听说你给父亲买了酥鸭,下次给阿兄带点什么,嗯?”
兄妹俩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沈宁宁在那一刻,于心中小小的庆幸。
干爹那么疼爱他的女儿,怎么会弄错呢?
是她痴心妄想了才对。
沈宁宁走后,谢肃之目光陡然变得深沉乌黑。
他垂眸看向那幅画卷,缓缓展开,寻找一丝可能会暴露的破绽。
末了,门外传来管家的呼唤:“老爷,可以用膳了。”
谢肃之将画卷收好:“知道了。”
饭桌上,沈宁宁豪气地拿出三千两的银票,笑眯眯地双手递给谢肃之。
“干爹,上次你给我的银子,我买了木头,后来做了点小生意,把赚到的钱分你一些。”
谢肃之俊冷的面孔盈润着宠溺的笑:“是吗?宁宁这么厉害,居然会做小生意了。”
他接过来一看,银票居然多给了五百两。
谢明绪轻笑:“阿兄就知道,宁宁不是乱花钱的孩子。”
这话,是专门说给对面谢二夫人听的。
果不其然,谢二夫人面上划过一抹尴尬。
她干笑着说:“哎哟宁宁真有本事,以后做个女商人好咯。”
“效仿咱们沧云国那位厉害的孟家大娘子,也很不得了呢!”
谢愿玖在旁边用汤匙轻轻搅动鸡丝燕窝粥。
她慢慢悠悠开口,带着淡淡的笑意:“娘,怎么能让宁宁经商呢,这是浪费她的才华。”
“她应考时的答卷,被夫子多次夸奖,还让我们跟她学习。”
谢二爷眼中一亮:“毕竟咱宁宁可是以甲等第一名考进的国学府,当然厉害!”
谢肃之跟着与有荣焉,笑道:“是的,我去过国学府几次,夫子们都对宁宁赞不绝口。”
沈宁宁放下筷子,捂住小屁股。
谢明绪看见,失笑问:“你这是干什么?”
“干爹,二叔,你们慢点夸,我怕我骄傲的小尾巴,把屋顶戳破了。”小家伙糯糯说,童音稚嫩可爱。
谢肃之和谢二爷同步笑了出来,俩人纷纷给小人儿夹菜。
管家在旁边跟着偷偷微笑。
自从福宁郡主来到家里以后,老爷和二爷明显开怀多了。
就连大公子谢明绪,也时常回家用膳,好事,真是好事!
唯独谢二夫人不满地低头,撇了撇嘴。
晚上回到二房,谢二爷去找司马寒针灸了,谢二夫人拉着谢愿玖抱怨。
“你大伯和你爹,还有你大哥,都对那个沈宁宁宠的没边了。”
“小小年纪,怎么就那样花言巧语,会哄人,真是养的一副市侩的模样。”
“再这样下去,这相府的好东西,迟早都是她一个人的!”
谢愿玖听的语气幽幽:“娘,那我们就应该害死沈宁宁,让她不出现,不就好了?”
谢二夫人听到这里,吓了一跳。
她是讨厌沈宁宁,不过,她也没想过要人家死,毕竟还是个孩子。
“玖玖,你这说的是真的吗?”
谢愿玖眼神方才还阴狠冰冷,这会儿忽然笑了出来:“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我只是听你说了太多,有些烦了。好了,娘,你出去吧,我要看书了。”
谢二夫人这才拍了拍心口:“你这孩子,总说那种话吓唬娘做什么。”
她走后,谢愿玖眼神幽沉。
她觉得,沈宁宁的字迹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