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和侯爷走散后,我们立刻派人满城去找侯爷的下落,但是又怕打草惊蛇,不敢广而告之大肆寻人,只能悄悄在附近县村上摸排。”
“后来迟迟找不到侯爷,我等也实在没有法子,只能对外谎称侯爷回京探望皇后娘娘,才勉强稳住并州局势。”
魏峥穿一件单薄的外衫,他自幼习武身体康健,屋内没有火炉,他却丝毫不觉得冷。
“侯爷,那一日行动…定然是有内鬼!”
魏峥闻言,神色并无改变,眉眼冷峻:“我一路回来,发现并州饥荒有所缓解。一打听之下,才知道今年夏天天水府一带的粮商曾全都汇集到并州,这是怎么回事?”
“侯爷,按照您的吩咐,您若是消失十天以上…我等可以在三人同场的情况下打开您的书信。您不见以后,并州风言风语,饥荒严重,我们束手无策。恰巧侯爷的老师姚老爷子一封书信从平县寄来,带来缓解灾荒之策。张师爷看过以后,觉得此计可行,咱们就依葫芦画瓢,按照姚老爷子的法子执行。”
“哦?”一听到姚世真的名字,魏峥显然神色松动,“先前还听说他老人家搬去了平县,本来预备并州的事情平息后便前去探望。不曾想他老人家的书信倒是先我一步。”
目光瞥来,沉沉威压,“详细说说老师的计策——”
那下属便将夏季发生高价收粮事件的细节一一禀报,魏峥沉默着听完,最后才道:“是一步好棋。可惜却只能用一次。”
“我离开的五个月内,还发生了什么?我们上次抓的匪患可有消息?”
那属下摇头,“那些人跑得飞快,显然在黑白两道上都有内应。今年九月,我们收到线人关于并州大户走私的线索,可惜等我们去的时候,商船靠在岸边,人去楼空,走私的东西也石沉大海。”
“附近海岛可曾找过?”
“都找遍了。他们一船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痕迹也没有。”
“可有在海面上碰到其他的船只?”
“没有。”
魏峥蹙眉,“或许是…他们有隐藏的海上路线。又或者…和倭人有勾结。”
魏峥不说话,底下的人便也不敢说话。
伴随着魏峥翻看文书的声音,底下几人眉眼官司打得飞起,你捅我,我捅你,眼睛抽搐,偏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
魏峥察觉底下人暗流涌动,一抬清俊的眉眼,“有屁就说。”
立刻有人推了前面年纪最小的,那叫猴子的青年,“侯爷,猴子有事要问您!”
候继:妈的,都推老子?不是你们要问的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侯继抠抠脑袋,“侯爷…属下就想问问…您这段时间去哪里了?属下们把并州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您半点消息。”
侯爷再不回来,他们这帮人都准备收拾收拾去下辈子了。
弄丢了侯爷,皇后娘娘怎么会放过他们?
这位侯爷…可是整个魏家的独苗!
知道什么是独苗不?
就是十里八村就这一根秧!
——啪嗒。
魏峥轻轻合上文书。
有风吹来,外面鞭炮声声,后厨嘈杂,外头热闹哄哄,里头却一片死寂。
几个人梗着脖子,屏住呼吸,等待那个答案。
“我不知道。”
半晌,魏峥冷冷开口。
平地起惊雷。
那人扭头看向自己那几个歪瓜裂枣奇形怪状的属下,此刻这些人嘴巴张大,足以塞一个鸡蛋下去。
什么叫不知道?
怎么就不知道?
魏峥挑眉,“我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给我灌药,救了我一命。然后中间一片空白,直到前不久…我在苍山雪林的一户人家中醒来。”
众人沉默了。
候继抿唇,一本正经的问他:“侯爷,你会不会被雪林里的女妖怪占了身子,所以失去了记忆?那侯爷怎么证明您还是侯爷?”
魏峥呵呵笑,修长的手指敲在文书扉页上,语气淡淡:“我让你明天去军户所那边刷一百个马桶,你是不是就能想起我是谁。”
候继尴尬的哈哈大笑,“没错,是侯爷!”
另一身强力壮的下属一巴掌拍猴子的头上,“怎么可能有女妖怪占咱们侯爷的身子?就算有女妖怪,那也是女妖怪把咱侯爷拖进洞府里双修!”
话音刚落,一沓文书隔空飞来,砸在说话那人的脑袋上。
那人一边抱头鼠窜一边笑,“侯爷饶命,小的们跟您开玩笑呢!”
魏峥冷着脸,“那你看本侯笑了吗?”
抬手之间,魏峥注意到自己虎口上的伤。
他微微蹙眉,这伤…像是匕首所伤。看起来很新,应该是在这几个月内留下的。
可他一点没有印象。
魏峥不喜欢这种超出他控制的事情。他不喜欢任何一个所谓变数。
他倒下的地方,距离醒来的地方,少说有百里路。
中间去过哪里,见过哪些人,发生什么事,他一概不知。
其他的事情,他不甚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是,随身携带多年的香囊丢了。
那可是母亲的遗物!
只这一件,叫他糟心。
顺手一摸,却摸到了老师的信,身边那长随立刻上前,“侯爷,姚老爷子前段时间又写了一封信来,属下们前段时间忙着抓倭人去了,还没来得及拆。”
魏峥拆了信,那下属连忙将灯火拢了拢,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魏峥一目十行,看得很快,老师在信中关切问他为何迟迟不回信,是被政务绊住了手脚,还是遭遇了危机。
看到后面,魏峥脸上漾出柔和的笑意。
“老师好意趣,竟然在平县收了个义女。”
不过随后又眉头轻蹙。
姚世真在信里简明扼要的说起并州收粮之事是他那名叫温婉的义女献计献策,话里话外透着为她请功之意。
温婉?
这小妇人倒是有几分急智。
旁边那人凑近,“侯爷,怎么了?”
“无妨。”魏峥卷了信纸,老师虽未说明,可收粮之事割的是天水府粮商们的血肉,若大张旗鼓的为这叫温婉的妇人请功,怕是为她带来灾祸,他轻轻敲击桌面,顷刻间便有了决断,“老师新收了义女,我这做大师兄的总得表示一番。赵恒,你准备一份贺礼,要贵重些,送到平县一个叫温婉的妇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