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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墨的一番话让月老醍醐灌顶,他到现在才意识到,在当时那样的形势下,他的内敛只会让郁离越来越不安,她无法在他身上得到正面的回应,只能从他一成不变的行动中挖掘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这对郁离来说毕竟是自己的主观猜测,这些猜测可从来没得到过他的亲口承认,慢慢的,郁离就会觉得这是她的胡思乱想,然后变得不自信,各种疑心病加重,以为他是不再爱了,以为他想退缩。原本这都是没有根据的遐想,但偏偏在这时候他一声不响就把锁缘金线给用了出去,于是这就变成了他不再爱她的佐证。

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但导致这一切的,无疑是他的自以为是。他以为只要他的爱不变,什么锁缘金线都是无所谓的,可惜他没有意识到,锁缘金线对郁离来说不单单是一件能让他们永世同生的法器,更是他还爱着她的最后证据。

这就好比郁离每天给他做早餐,他从来没正面评价过她的手艺好不好,更没有明确表示过自己喜不喜欢,只是每一次都会把早餐吃干净。他以为这样就足够表明自己对她手艺的喜爱,可他疏忽了一点,在她看来,把早餐吃完不一定就是喜欢,也有可能是出于礼貌。

他们各有各的理所当然,完全没有坦诚沟通过真实的想法,关系早就如履冰薄而不自知。结果他还把早餐给了其他饿肚子的小动物吃,以为救命的事一定会被谅解,可到了她的眼中,这就证实了他不喜欢这些早餐的证据。

说来说去,问题就出在他们缺乏沟通上,如果当初他能做到玄墨所说的那样,相信郁离也不会过得心惊胆战。他还怪她性子过于执着倔强,却没想过她为何单单就抓着这个小问题不放。她被他一步步逼到了悬崖边,手里只剩下一根救命绳,她本已不敢再相信把她逼至如此境地的他,所以当他把救命绳拿走后,自然就不会觉得他还会救她。

想明白这一切后,月老就更加觉得无地自容了,明明他掌管着凡间姻缘,见过无数分分合合的鲜活例子,理应很懂得处理感情问题的,没想到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就变得一塌糊涂,果然是应了凡间的那句话,能医不自医。

玄墨不了解月老和郁离之间的相处模式,更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给了月老多大冲击,见月老忽然变得无精打采,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安慰道:“现在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不迟啊,反正郁离还没死,以后还有机会的。”

这句话其实挺废的,简单总结一句就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可月老还真就被这烂大街的道理给安慰到了,重新燃起了熊熊斗志:“说的是,好歹她还在,我不应该在这里自怨自艾的。”

从没见过温文尔雅慈祥内敛的月老会露出如同毛头小子一样的表情,银雪和玄墨顿觉新鲜,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月老见他们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心里更是无比柔软。郁闷的心情已经一扫而空,他恢复了以往的温和慈祥,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着说道:“今天谢谢你们开解,我知道要怎么做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便施施然地回到了自己房中,徒留银雪和玄墨在原地面面相觑。

玄墨有些不明所以,不禁问道:“月老这是想到如何问出太初魔尊的消息了吗?”

他都想不明白,银雪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她一脸懵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呢,应该是吧,之后看看就知道了。”

两只猫被月老弄得有些糊涂,一时想不明白,最后他们也懒得多想了,便跟在月老后头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然而这天晚上的对话不仅让月老发现了自己的不足,更让银雪开始思考起她跟玄墨的关系。她跟玄墨焦不离孟地生活在一起一千多年,早就习惯了身边有对方的存在,如果不是知道了锁缘金线的事,她是不会发现他们之间的感情原来跟她以为的不一样。

她是月老座下的神官,平时也接触不少凡间的姻缘事,爱情故事自然见得不少,理论知识也是相当丰富的。可见过猪跑不代表能学猪跑,她到现在都不明白,明明她跟玄墨互相喜欢,为什么就不算相爱呢?爱和喜欢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月老让玄墨代入他的角度去想,在同样的情况下他会怎么做,当时她并没有说话,其实也有暗自把自己代入到郁离的角度去感受玄墨的做法。

当时天庭不允许飞仙和金仙相爱,一旦发现就会处罚飞仙,这天规对飞仙来说无疑有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在这压力之下,她会担心害怕,会患得患失也是理所当然。凡人在恋爱中常常会提到安全感一词,这其实挺虚无缥缈难以理解的,她也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这个词的意思,直到把自己想象成郁离后才隐隐有些明白。

所谓的安全感不过是在恐惧和焦虑中孕育出来的自信和安心的感觉,在那种情况下,郁离担心自己压抑不住的感情会将她带向死亡,死亡会让她跟相爱的伴侣永远分离,她想努力改变这种现状,但却无能为力,于是便把一切希望放在锁缘金线上。

这就像他们流浪时,无论过去100次是否都能成功解决温饱,这些经验都不可能让他们得到安全感,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东西会比眼前一块真真切切能吃到嘴里的肉更让他们安心了。

同理,不管过去郁离和月老有多相爱,都不及月老当下真切的表白来得有用,所以听到玄墨说的那些话后,她是觉得十分安心的。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爱,但她知道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玄墨说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可以无视那些天规,哪怕他们必须偷偷摸摸,那也必然有着无比的快乐,跟玄墨在一起,她知道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就算有不开心甚至犯了错,玄墨也会一直陪着她。

这跟月老给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月老对她有包容有爱护有宠溺,在一定条件下也可以让她为所欲为,但那都得在她是一只普通猫又或者是神仙的前提之下,若她也像郁离一样坠魔,月老肯定会把她抓回来祛除魔性,不会陪着她一起跌入魔道。

两种不同的对待方式,她肯定更喜欢玄墨那样的,单从这一点来说,她觉得自己肯定会喜欢玄墨多一些。

之前没办法分清楚喜欢玄墨还是喜欢月老更多一些,现在能分清也算是有了进步,不过这还不够,她还得知道喜欢和爱到底有什么不同。

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第二天,她便偷偷跑去找到破军星君。

诛灭岁芽肉身的任务进行得相当顺利,阎王、上生星君和破军星君几个任务的主要负责者都有了轮流休息的时间,这天就正好轮到了破军星君休息,所以银雪去到她的宫府时正好碰到她在院子里练剑。

在银雪认识的神仙当中,有明确爱慕对象的女仙也只有破军星君了,要请教关于喜欢和爱的问题,找她应该是最适合的。

看到银雪大清早找来,破军星君觉得有些意外,她赶紧收了剑,上前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发生什么事了吗?”

银雪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有这么个一直搞不清楚的问题在,对于好奇心十足的她来说也是难受,所以她稍稍扭捏了一阵便把来意说明:“其实我来是想请教摇光大人一个问题的,您知道喜欢和爱有什么不一样吗?”

“哈?”破军星君听得一头雾水,根本想不明白这小丫头大早跑来问这么个不着四六的问题是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怎么忽然间问起这个来?”

银雪憨憨地笑了笑,解释道:“最近遇到了一点状况,需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才行,我也不知道能请教谁,只能来找摇光大人了。摇光大人不是爱慕着七杀大人吗,当初您是怎么发现自己心意的呢?又是怎么确定自己是爱他而不止是喜欢他?”

好家伙,一来就问这么隐私这么劲爆的问题,你家月老知道吗?

破军星君猝不及防就被问了个大红脸,支吾半晌都不知要如何回答,憋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你这丫头,大早上过来就为了问这个?”

银雪老实地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很重要的,关乎着月老的性命,望摇光大人不吝赐教!”

“关于月老性命?”破军星君大吃一惊,态度也跟着严肃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锁缘金线是月老的本命法器,虽然十分珍贵,甚至能让月老得到永生,但对其他生灵来说,它最大的作用也不过是跟相连的对象同生共死,如果相连双方没有相爱,那锁缘金线的效力顶多也就1314年,而一旦双方是相爱的,月老也会成为受益对象。况且之前那条锁缘金线已经被用了,下一条还得等八千多年才能织出来,也不用担心有不轨企图者会打它主意。

想到这里,银雪倒觉得锁缘金线的事没必要隐瞒着破军星君,于是便说道:“是这样的,月老有一件法宝用在了我跟玄墨身上,这件法宝的效力快到期了,如果在它失效之前不能感应到我们之间存有爱意,那这件法宝就会消失,月老也就无法得到永生。可我跟玄墨明明是互相喜欢的,这件法宝却一直没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月老说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玄墨说问题是出在我身上,我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才来请教您的。”

破魂星君认真听完再梳理了一下她的意思,然后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确认道:“你的意思是,玄墨爱你,但你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他还是爱他?”

您还真是一针见血啊!银雪幽幽地看了破军星君一眼,无奈地承认道:“是这样没错。”

她承认得爽快,可破军星君就有些无言以对了,也不知道要从何吐槽起。

这两个家伙之前在凡间上生星君家里给他们撒了多少狗粮啊,又是同床共寝又是一起洗澡,经常搂搂抱抱,说个话都要凑到耳边窃窃私语,没事就耳鬓厮磨,多少次让她这单身狗遭受到一万点暴击,现在居然说分不清到底是喜欢和爱?吃狗粮已经吃到想吐,现在才告诉她这狗粮是半成品,不带这样玩的吧。

破军星君几乎没给气死,好半天才压下心中喷薄而出的怒火,激动地教训道:“你这丫头是来炫耀的吧?真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气死我了!”

银雪被骂得好无辜,两条眉毛都变成了悲伤的八字眉,扁着嘴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可怜兮兮地说:“哪有炫耀啊,我是真的很烦恼好不好!月老用这件法宝救了我的命,我不想它就这么消失掉。”

看到这个可爱漂亮的丫头露出如此表情,破军星君最终还是心软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啊,真是个迟钝的丫头。这么说吧,爱是经过时间考验的喜欢,它会随着时间的累极变得越来越深厚,你会因为喜欢去想办法改变对方,会因为爱而接受对方,心疼对方。说起来,我跟七杀的认识其实并不愉快,我自认剑术了得,在天庭已难有敌手,结果在比试中却败给了他,还被他赠了一句‘不过如此’,当时我真是气极了。

可他的剑术确实比我强,这点我是佩服的,我只是不甘心被他瞧不起而已。或许慕强怜弱是天地间所有生灵的共性吧,在他赢过我时,我的心就已经对他心生爱慕了。当然,这只是我对他产生好感的契机,之后我们经常碰面,也一起经历过不少事情,随着了解越来越多,感情也慢慢变深,一开始的那点爱慕就从星星之火变成燎原之势。

他有很多缺点,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太直男,常常会让我无语。不过这也是他的独特之处,如果他不是这种性格,当初可能就会选择故意输给我,那我也不会看上他了。如果我对他只是喜欢,那我在发现他这个缺点时肯定转头就走,不会再给他机会,可我居然一边吐槽一边忍下来,这只能是爱啊。”

这么说,能忍受对方缺点就代表是爱对方了吗?

银雪仔细想着玄墨身上有什么缺点,可想了半天,她发现居然没有,这下子可不好办啊。没能从这一点上找到突破,她只能再次问道:“要能忍受缺点才算是爱吗?那如果没有缺点呢,我要怎么分辨?”

破军星君猝不及防地又给喂了一口狗粮,心里别提多憋屈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郁闷,紧紧咬着牙,问道:“玄墨那沉默寡言,冷淡腹黑,毫不怜香惜玉的性子你说没有缺点?”

银雪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用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可他跟我在一起时有聊不完的天,说不完的话,一点都不沉默寡言啊。而且他对我好好的,还经常对我撒娇,哪里有冷淡腹黑?他很听话的,有危险的时候也会第一时间保护我,怎么会毫不怜香惜玉呢?”

行,敢情这些死性子只会对其他神仙表现出来,对着你时就千好万好。

破军星君继续憋着,十分不甘心地反问:“他在你眼中连个缺点都没有,那你不会觉得他是最特别的吗?”

银雪竟连连点头,对她的话表示出极大的认可:“是最特别的呀,所以我才纳闷那件法宝怎么就没有生效啊。要不是月老和玄墨都说是我的问题,我还以为是玄墨不喜欢我了呢。”

闻言,破军星君不由得想抱抱玄墨这个小可怜了。费尽心思处处呵护着心爱的女孩,到头来还被女孩怀疑心意,换作是她,她真是连掐死银雪的心都有啊。

见过不解风情的,可没见过如此不解风情的,破军星君恨铁不成钢,声音便不自觉提高了八度,听起来已经带了点火气:“你们又是同床共寝又是坦诚相见又是耳鬓厮磨的,不相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说到这个银雪就更不理解了,满脸委屈地辩解:“这有什么啊,我们没有飞升前就已经这样了呀。两只猫一起睡怎么啦,那样不是更暖和吗?猫生来就不用穿衣服,坦诚相见不是很寻常吗?猫表示亲昵的方法就是互相蹭来蹭去,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我们还互相舔毛呢,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现在不过是换成人形态而已,怎么就不行了?”

破军星君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算是弄明白了,所有的亲昵行为在她看来就是原身的习性,现在不过是换了一个模样做出来。这丫头在小猫时期已经是这样跟玄墨相处的,于是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她也没有往更深的层次去理解,想法一直停留在小猫阶段。

说白了,这丫头就是还没开窍,哪怕作为月老神官看过那么多情侣间的故事,对她来说也就是个故事罢了,她根本没有共情过当事者的情感,可以说是只知其言而不知其所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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