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复杂的剖腹产,只是一个侧切,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心神。
最后一步缝合更是让夏无且紧张。
“夫子,我来吧。”
苏枳放下晕过去的李美人,接过夏无且手里的针线。
她从小在闺阁之中与针线为伴,前些时日更是为许多的小动物缝合过,苏枳有信心可以将李美人的伤处缝合好。
夏无且对苏枳这位得意女弟子的本事了如指掌,他后退一步,让出位置,自己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而有另一位医师将他扶住。
廊檐下,嬴政从医护的手里接过新生的幼儿。
“嬴姓赵氏破乾,此子名曰嬴破乾。”
刹那间,晨光乍然迸裂,橘红与金黄交织的霞光如同挣脱囚牢的猛兽,汹涌地喷薄而出。
原本静谧的晨空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点燃,层层云朵被染成了梦幻的色彩,红的似火,橙的如金,它们相互交织、碰撞,迸发出夺目的光辉。
月华殿里,原本沉睡的苏瑾月猛然间睁开双眼,一口鲜血吐出,身体再次颓然的倒回床榻。
“主子!”
“快,糖丸,药汤!”
整个月华殿陷入了忙乱之中。
李美人的殿外,抱着新生儿的嬴政,很快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将孩子抱到旁边的正厅,厅中已经有两位年约三十的黑甲卫等着。
嬴政低头,满眼眷恋的再次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双眼紧闭片刻,等他再次睁眼,眼神里已经全是帝王的冷静与威严,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直接下令道:“取火烛。”
“诺。”
宦者仆射不敢有丝毫耽搁,一路小跑,很快就取来一支点燃的蜡烛。
嬴政取下腰间最小的一块金印,那金印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
他缓缓伸出手,将金印执于烛火之上。
火苗轻轻跳跃,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庞。
此刻,没人知晓他心中所想,是在为新皇子的未来谋划,还是在权衡着天下间各方盘根错节的势力,还是在担忧着月华殿里吐血晕厥的苏瑾月。
烛火微弱却生生不息,没等多久,金印的一面微微发红,热度顺着金印传到嬴政的手指。
他不顾手烫,掀开幼子的襁褓,动作果决,毫无犹豫的将通红的金印印到了幼子的屁股上。
凄惨的啼哭声再次响起。
嬴政收好金印,亲自给幼子敷好药,重新包好襁褓。
做完这一切,他才抱着孩子走到黑甲卫的面前,看向两人,那双黑眸犹如平静却深邃的深潭,倒映着两人的影子。
“朕之十九子,嬴破乾,今日起化名亢生,交由你俩带去民间,汝等余生唯有一条命令:护佑破乾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闻言,两人立马单膝跪地,高声领命。
“臣,誓死护十九公子安全。”
“好。”嬴政颔首,目光紧紧的锁住怀里的幼子,像是要将对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镌刻进心底。
许久之后,他才决绝的将孩子送到黑甲卫的怀里。
这一刻,他仿佛放下了作为父亲的柔情,重新变回了那个威严的帝王。
直至两人退出大殿,嬴政才背过身子,大声下令道:“十九子,赢破乾,生而夭折,朕悲其孱弱,特命宗正将其名破例记录于宗族族谱之上,李美人生育有功,晋升三级,赐黄金百镒。”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宣告着这个决定的不可更改。
晨光穿过大门投射到嬴政宽阔的后背之上,阴影后的脸上,薄唇紧闭,双眼之中充斥着满满的愤恨。
夺子之仇!
幼儿被迫剥离之痛!
他,嬴政记下了!
他定会好好捅破这天,将天下尽收秦土,方能解他此时之恨!
霞光穿梭,云层俶尔收起,随着十九子夭折的消息传出,月华殿里呼吸浅淡的苏瑾月,情况慢慢变得缓解。
姬修远见此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再次拿起苏瑾月的手,号起脉来。
几息之后,他才轻轻地放下苏瑾月的手,缓缓站起身来,一扫疲惫,满脸的欣慰。
“稳下来了。”
闻言,檀高兴的给苏瑾月掖了掖被角。
“太好了,主子没事了。”
另一边,丹也凑上前来,给姬家爷孙送上热饭。
“姬老辛苦了,快来吃些东西。”
苏瑾月醒的时候,已经天黑。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却很好。
“我今天醒的这么早吗?天还没亮?”
苏瑾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纳闷的看着床边的檀。
听到声音的檀,立马惊喜的握住苏瑾月的手,“主子,你醒啦,饿不饿,属下去给你拿吃的。”
“是有点饿……”
夜幕降临,月华殿内灯火通明。
苏姬亲自做了些好吃的饭菜送到了苏瑾月的床前,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苏瑾月用餐。
吃饱喝足的苏瑾月,身上刚刚恢复了一些力气,就要下床活动。
“阿娘,儿无事,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苏姬摸了摸苏瑾月的胳膊,语气嗔怪,“娘不走,娘今天陪你睡。”
苏瑾月无奈,知道她这是不放心自己,便也不再争辩。
只是,她这次晕的突然,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苏瑾月思索着最近的变化,倏地抬起了头。
“李美人生了?男孩女孩?”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寂静,苏姬眼中划过一丝伤感,走上前扶住苏瑾月,这才开口回复道:“生了,是个男儿……”
“真的?我又有小弟了!”苏瑾月兴奋的睁圆了双眼,说着话呢,就要转身去找送人的礼物。
“上次给启岳做的玩具,我特意弄了两份,檀,你们快去把另外一份整理出来,送去李美人的殿里……”
“月儿……”苏姬踌躇着,用力拉住了想亲自去选礼物的苏瑾月。
“吾儿,十九,十九他身体孱弱,刚出生便夭折了……”
“什么?!”苏瑾月坐在轮椅上,不敢置信的环视四周。
她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张面庞,像是要从众人躲闪的眼神里寻出一丝否认的迹象 。
然而,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如渊,那沉默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将她淹没。
怎么会这样?
这不对,她都晕了,孩子怎么还是没有留住?
父皇呢?
好大爹得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