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果然凉爽。”
那公子探出头,往冰盆的方向趴去,享受着冰块带来的凉意。
在他的对面,站着两名侍从,正不停的挥动着手里的扇子,将凉风吹向两人。
“要不说我们都服帝君呢,看看这冰,只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官驿,都能用上了。这要不是帝君赐下的生冰之法,咱们这一路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听他如此说,郑公也跟着点头,微笑着轻轻按动自己的大腿。
“确实如此,去年的这个时候,市面上的冰还有价无市,如今倒是常见了。”
两人闲谈着,拿起桌子上的果子,边啃边聊。
窗外蝉鸣声声,屋子里因着冰盆的存在,再不复之前的燥热。
等到夕阳微垂,两人吃过晚饭,再次聚集到公子的房间中议事。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傍晚时分,一瘦一壮两个人,也住进了这座官驿之中。
郑公两人就着一壶清茶,坐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明月畅谈着前路。
“公子,这次信笺送到之后,咱们就待在那边不走了吧。”
郑公低头品了一口手里的清茶,继续说道:“等到陛下回返,咱们再回。”
“郑公此言甚是。”
华服公子颔首,吹了吹手里的茶盏,赞同的感叹着。
“家主耗费颇多,才探听到陛下这次出巡的路线,恰好又有本家任职之地,咱们自然要好好运营一番,最好是能得到帝君的青睐,那样,咱们郑家就不愁以后了。”
茶香袅袅,水汽上涌,心情很好的两个人,享受着夏夜的虫鸣。
“可惜……”郑公轻叹,“可惜阳武县的县令与我家不和,要不然,凭着陛下即将从博浪沙行过,这个消息,咱们就能换来多少的好处?”
听着郑公的叹息声,那青年公子双眼微眯,露出一个坏笑,“不知道才好,说不得那人就会因此闯下大祸,丢了性命。”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野心外露。
“干了这一杯,哈哈哈。”
“敬明天。”
月光如水,繁星点点,“呱呱”地蛙声,与树上的蝉鸣声交织在一起,掩去两人私语的声音。
在他们的窗台下,张良由敢夫托举着,趴在外墙上,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阳武县……博浪沙……”
张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个地名。
随后,他冲着身下摆了摆手,示意敢夫将他放下。
接收到信号的敢夫,双手直接一个用力,跟拎小鸡仔似的,把张良抱回室内。
“公子,你真聪明,选个他们脚下的房子,说啥咱都能听到。”
敢夫憨笑着,冲着刚刚站稳张良比了个大拇指。
张良眉头紧皱,活动着僵硬的四肢,陷入沉思之中,并没有回答敢夫的夸赞。
博浪沙那处路面沙丘起伏,车队驶过,速度定然会降低。
况且,那处北面南面都有大河,夏季河边芦苇丛生,非常有利于他们行刺后逃跑。
“敢夫,咱们明天就去取铁锤,拿完之后,就去阳武县。”
敢夫无所谓的耸耸肩,憨厚的回应了一句,“都听公子的。”
“好,一定要快,必须赶在巡游队到达之前,做好埋伏!”
张良握紧右手,眼中全是势在必得。
没想到,只是一时的置气之举,竟然就让他探听到了巡游队的路线。
这,难道就是天意?
须知少年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青年壮志未酬,一心要办大事。
与此同时,三川郡武阳县里,县令晋文台依旧在熬夜处理政务。
去年郡丞李由被调遣至闽中郡任监察史,郡丞的位置空了下来,上面有意从各县县令之中选出一位升任,他也想争取一下这个位置。
温县县令刚来,接替许望的位置没多久,没有竞争性。
其他待了许久的县令,往年来的政绩都没有他的高。
等到今年秋收,如果武阳县的粮食产量依旧是全郡之首的话,自己的升迁应该就稳了。
夜幕沉沉,墨色如漆,县衙内,烛光摇曳,晋文台端坐在案前,一点点的清点着各个村落里的人口田产。
算盘声不停,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尤为明显。
这还是苏瑾月口述,公输阳将算板改造之后,传扬开的珠算用具。
小小的算盘,材质不一,一经发售,就受到了天下学子的喜爱。
晋文台手里的算盘,通身由红木制成,圆润的算珠上泛着一层温润的包浆,可见他常常用到此物。
自从有了它,公文计数快了许多,也精准了不少。
他的左手翻着书页,右手手指则在算盘上灵活的游走着,算珠在档上飞速拨动,发出“噼里啪啦” 的声响。
正想着,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 晋文台头也不抬地说道。
门开了,进来的是他的心腹令史尚。
“大人,小吏有一事,事关县尉……”令史尚的语气有些迟疑,他抬头,小心的望向晋文台。
晋文台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太阳穴,“但说无妨。”
闻言,令史尚沉吟片刻,转身将大门阖上,这才走回到晋文台的身边。
晋文台见他如此慎重,自己也收敛了神色,表情慎重的望向对方。
那县尉,想干嘛?
是贪污瞒报?
还是与反贼勾结?
令史尚看看自己与晋文台的距离,想了想,再次上前一步,凑到晋文台的耳边,小声的说着。
“大人,最近县尉大人府外,总有一些人进进出出的,对方虽然做了力夫的打扮,但是属下是材官出身,一眼就看出来了对方的不同。”
晋文台听了,微微皱眉,“哦?他们有什么异常举动?”
令史尚摇了摇头,声音压的更低,“属下曾经和黑冰台打过交道,那些人,身上有黑冰台的影子。”
“当真?”晋文台震惊的盯向令史尚。
黑冰台为大秦打下六国,立下了赫赫战功,更是深入民间,为陛下收集天下信息。
如今扩充为黑甲卫,现身他这小小的武阳县,是何原因?
难道是私下考核升迁之事?
不不不,如果仅为升迁,大可不必动用黑甲卫。
那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