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有可能今夜她道了歉,明天白日季念又对父母恶语相向。
如此只会让父母觉得她喜怒无常,更加不会信她了。
没得白婉容的回应,宁遇慈也没起身,林妈妈劝了两句见她不起来,只好转身进了卧房。
白婉容就坐在榻上探头探脑,见林妈妈进来,连忙招呼人回来,拉着她的手按着她在塌边坐下,“你听见了吗?她说的话。”
林妈妈回想着刚才宁遇慈说的话,“夫人说的是哪一句?”
白婉容轻轻掐了她的胳膊一把,“就那句。她说……说……”
她张了张嘴,多年的教养让她有些开不了口,纠结半晌后才小声地说:“狗屎迷了眼。”
她的女儿决计说不出如此粗鄙的话,跪在门口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她女儿。
“晴儿,你明日天一亮就去请大师,请道人,一定要将这邪祟给除了。”
白婉容紧紧抓着林妈妈的胳膊,目光倏地亮起熊熊火苗,闪过杀意的同时又浮现一抹对从前女儿回到自己身边的期待。
“那现在大姑娘那边?”
“让她回去。”白婉容说罢,又补上一句,“别让她生疑。”
林妈妈了然地点点头,这才重新退出门外。
门打开再重新关上,宁遇慈没看到林妈妈身后的白婉容,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娘亲不见她没关系,只要她还在,她就会坚持不懈地来刷好感度。
“大姑娘,夫人前些日子受了凉,身体不大好,这会儿睡得正沉呢,您还是先回去吧。待到明日白日再来请安也不迟。”
等到明日请来大师就收了这害人的妖孽。
听见林妈妈的话,宁遇慈明白今夜无论如何也是见不到白婉容的,只得点点头起身,朝着门口又行了个礼才回去。
她的额头略有些红肿,在月色下明显至极,恰好跟后脑勺的伤相辅相成。
宁遇慈记得明天白日季念要去找小侯爷,也不知等天明发现额头后脑有伤会不会发疯。
她闭了闭眼又极快地睁开,如今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阻止季念对身边的亲人朋友恶语相向。
她该怎么办才好。
*
确认宋遇慈已经离开后,白婉容急匆匆地披上外袍,拎着灯笼去了宋侍郎的书房。
宋侍郎独宿于书房已经成了习惯,正坐在案前看卷宗时听闻白婉容过来了。
听见白婉容的名字,他一时有些怔愣,他的夫人有多久没有主动来寻自己了?
他又多久没有同夫人红袖添香,帮夫人画眉梳妆。
两夫妻的关系几乎已经降到冰点,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孽女。
宋侍郎闭了闭眼,生女如此,当真是造孽。
放下手中案卷,想到母亲死不瞑目的脸,他狠下心肠,“不见。”
门外小厮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老爷,夫人说,她有重要的事要同您商量,请您务必见她一面。”
宋侍郎无意识地摩挲了一把手指,是了是了,她的夫人最是有一股子傲气,说得难听些便是固执。
若不是有顶顶重要的事,白婉容即使委屈憋闷到死也不可能主动来寻他的。
“既如此,还不快请夫人进来。”
“是。”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宋侍郎将狼毫置于笔山上,案卷放置一旁,书案收拾得一干二净。
从前白婉容最看不得他下值后还一直忙于公事,每每看到他醉心于公务便要生气。
故这收拾书案的一套动作已经成了宋侍郎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刚将书案收拾整齐,门口便重新响起了敲门声,“夫君,是我。”
“进来。”
见白婉容披着外袍趿拉着绣鞋便来了,立刻起身让出太师椅,眉毛拧得死紧,“更深露重,你也不多穿些,小心着凉,坐。”
白婉容拢了拢肩上的外袍,熟练地在太师椅上坐下,这才开了口:“夫君,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你不要觉得我奇怪,我也是今夜才确定的。”
“我很清醒,并没有同你玩笑的意思。”
她不停地给自己接下来的话做着铺垫,生怕夫君觉得自己郁结于心已经疯魔了。
盯着夫人认真的眼神,宋侍郎给她顺了顺背,“莫急,慢慢说。”
“遇慈,”提起这个名字,宋侍郎给白婉容顺着背的手一顿,却没说话,静静往下听。
“我怀疑,现在待在琳琅院的宋遇慈,不是我们的女儿。”
“不,她就是我们的女儿,但又不是我们的女儿。”
“夫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么?”
这一番话下来差点将宋侍郎给绕晕了。
白婉容转头,抬手抓住夫君的胳膊,继续往下说:“遇慈性情大变,最初时我便怀疑过,借着她更衣的间隙,我躲在屏风后观察过,后肩那处半月胎记做不得假。”
“但遇慈的性子你也晓得,这两年来她做了许多过激之事我都不曾往那方面想,直到今夜,你知晓她同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她说……”白婉容的脸色通红,在夫君面前声音骤然拔高,“狗屎!”
“我怀疑,遇慈中邪了。她肯定是被什么妖物迷惑了,才会做出这些个天大的错事。我打算明日就请个道士回来做法,定要将这妖物给除了。”
白婉容说着说着,眸底倏地浮现了泪光,“夫君,我不是替遇慈辩解,想让你原谅她。”
她抿唇,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声音里染上浓重的哭腔,“我只是……只是太想我们的女儿了。”
所以只要有任何一个机会她都想紧紧地抓住。
她想要她的女儿回来。
仅此而已。
看见夫人的眼泪,宋侍郎慌乱得手足无措,他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只好捏着自己的衣袖给夫人擦眼泪。
“莫哭,莫哭。”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若真有鬼神,那他那被活生生气死的老母亲怎的没有化成厉鬼回来寻仇,也没有在头七那日回来见他这个不孝儿一次。
“既如此,那便试上一试。”宋侍郎回握住夫人的手,替她暖着冰凉的手背,“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