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一愣,见她斗志昂扬也不好劝她,只得吩咐车夫套了马车,扶着宁遇慈出了门。
到了齐青所居的别院门口,却听闻齐青娘子此刻并不在府中,与几位友人在画舫赏画听曲儿。
齐青虽是女子,不仅才情出众更豪迈大方,遵从自己的本心自梳不嫁,此事曾在京中广为流传,多少男女称赞齐青乃当世奇女子。
宁遇慈也没放弃,带着逢春追去了画舫。
灯光绰绰,倒影在如墨的湖水上,湖中大小画舫琴乐声喧嚣,不少才子聚集在最大的那艘画舫上,手中举着酒杯对着月色谈诗作赋,好不快哉。
宁遇慈乘着小舟上了画舫,直奔齐青所在的雅间。
尚熠辰枯等了季念一下午,心中正憋闷着,好友何世昌遣了人邀他喝酒。
方在雅间坐下,何世昌便笑意吟吟地给他斟上一杯酒,看着他的冷脸道:“这是怎的了?如此愁眉不展?”
尚熠辰没说话,权当听不见,端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表哥诶,这七日醉最是醇厚醉人,可不得如此豪饮。”话虽如此,何世昌却是又给他倒上一杯七日醉后放下酒壶才继续说:“听我娘说,舅父舅母给表哥你定了亲事。未来嫂嫂是张阁老的小孙女儿。”
“张阁老的小孙女儿貌美如花,又通诗书,写得一手好字,最是与表哥相配,世昌在此先恭喜表哥了。”何世昌说罢,朝着尚熠辰拱了拱手,他的表哥英俊神武,京中多少世家贵女争抢着要嫁呢,其中最为疯狂的便是宋侍郎的嫡女。
“如此一来,那宋家姑娘定然不敢再纠缠于表哥,当真是双喜临门。”
这两年来,尚熠辰被宋遇慈纠缠得有多烦恼,他这个做表弟的最是清楚不过。
听到宋遇慈的名字,尚熠辰面上神情更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自顾自拿起酒壶倒酒。
宋遇慈前段时间邀他一同游玩,他自认端方君子,再三拒绝不下后只得同意,约好了今日相见。
恰逢家中长辈正在商议他的婚事,相中了张阁老的孙女儿,他想着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与宋遇慈分说清楚。
他只把她当妹妹,从无任何男女私情。
却不曾想今日整整等了她半日也不见她前来赴约,即便是家中有事耽搁了,那也该遣人来告知他一声才是。
天之骄子的小侯爷何曾被如此冷待过,心中对宋遇慈又气又恼。
“表哥。”何世昌提高音量,同时伸手按住酒壶,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何故借酒消愁?可是那宋家姑娘又做了什么蠢事让你下不来台了?”
虽和文武双全的小侯爷是表兄弟,可何世昌却是个实打实的莽夫,“若她真如此不知好歹,不若就让弟弟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难而退。”
女子立世,最在意的便是名声,若是他设法毁去宋遇慈的清白……
思及此,还不待他露出得意的笑容便被尚熠辰狠狠一个暴栗敲在头上。
“给我收了你那些歪门邪道。”尚熠辰淡淡地瞥了表弟一眼,随即放下酒杯,“要是让我知道你把歪心思打到了宋姑娘身上,我定先断你一条腿,再扭送你去官府,绝不徇私。”
何世昌虽然纨绔,好在还是极怕这个表哥的,知道他一向说一不二,当即浑身打了个寒颤,“不敢,不敢,弟弟只是想想罢了。”
“哎哟。”见表哥兴致实在不高,何世昌耐着性子耍宝哄他开心,倏地灵光一闪,想到上画舫时听闻齐青齐娘子也来了,同几位清流文豪在一块儿赏画饮酒,写诗作赋。
知道表哥素来也好风雅,不由得开口道:“表哥,听闻齐青娘子此刻正与好些个文人雅客在舫上饮酒作诗,咱们要不也去凑个热闹?”
提起齐青,尚熠辰不免来了兴致,几年前齐青娘子一首为女子所写的词,至今广为流传,无数人追捧,小侯爷打心底里也是佩服这样的奇女子的。
何世昌见表哥犹豫,随即去拉他的胳膊,“去吧去吧,就当是陪弟弟去了。”
两人由小厮领着去寻齐青等人,以文会友,只考才情,不看家世。
有尚熠辰在,何世昌倒也是十分顺畅地进了门。
雅间邻湖,房内装修得清新雅致,还特意用了真花点缀,有人站在廊下赏月,有人坐于案前弹琴奏乐,有人听着乐曲,手中举着酒杯,闭着眼睛,头一晃一晃的,看起来陶醉至极。
尚熠辰甫一进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雅间内情况,便跟正往出走的宁遇慈撞了个满怀。
宁遇慈怀里珍而重之地抱着一个长条形木盒子,正侧着头低声跟逢春说着什么,一时不曾注意有人进来,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跟小侯爷撞在了一块儿。
尚熠辰下意识扶住宁遇慈的胳膊,“小心。”
宁遇慈低呼一声,借力稳住身形,抬头正要道谢,却发现面前站着的正是尚熠辰。
原本要道谢的话堵在喉头,宁遇慈挣开他的手,扶着逢春后退一步,待到两人中间留出了一个安全空间,这才朝小侯爷微微颔首,“多谢小侯爷。”
尚熠辰的目光在雅间内扫过一圈,最后才落在宁遇慈身上。
她穿着极其精致的及地长裙,云鬓高挽,发间斜斜插着一只蓝宝石珍珠流苏银簪,脸色因激动泛起红晕,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像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令她高兴的事。
看着宁遇慈脸上还未彻底退下去的笑容,尚熠辰心头一堵,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她又道:“小侯爷,劳您借过。”
这人真是奇怪,堵着门出不了也进不来,没礼貌。
见宁遇慈完全没有因自己爽约而感到抱歉的意思,一股厌恶从尚熠辰心中窜起。
宋遇慈这般性子,不怪母亲看不上她。
不懂礼仪,不知礼数,这样的人如何当得侯府主母,他微微摇了摇头,侧身一让,“宋姑娘请。”
宁遇慈露出一个极其标准的假笑,带着逢春出了雅间。
“诶,宋姑娘。”看着宁遇慈的背影,何世昌倏地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