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早吾游猎时射得一小鹿,现以令庖厨下去烹制。
最近天气转凉,吃鹿肉正好,鹿肉是大补之物,正好给先生补补身体。”
吕布披着一件貂裘大袍,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走进来。
招贤馆内,戏虔也披着一件狐皮大衣,面前是一个大大的火盆。
“吃鹿肉,当需好酒佐食。”
戏虔伸着手靠近火石,将燃烧旺盛的炭火拨弄了几下。
火光映衬他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多了几分温度。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先生你会这么说!”
吕布大笑,朝外面叫道:“胡车儿,进来!”
话音刚落,身躯彪悍的胡车儿从外面提溜着四个酒坛子走了进来。
两手腋窝夹了两个,手里抱着两个。
“先生,这是上好的百末旨,一斗酒值数千钱,就这还有价无市。
这些都是前些日子朝中大臣们送的,将军一直没舍得喝,今天都给您拿来了。”
戏虔接过一坛子,拔掉塞子后深吸了一口气:“果然醇厚香浓,难怪卖数千钱一斗!
闻之还有一股清淡的花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先生有所不知,这百末旨又名兰生酒,是取百花碾碎成粉末之后,酿造而成的美酒。
所以这种酒香气醇厚绵长,好像百花盛开,更像兰花的清香!”
胡车儿一边解释,一边把另外三坛子放到地上,打开封泥,给两人倒了满满一碗。
顿时一股扑鼻的清香散发出来,沁人心脾!
“先生,请!”
吕布端起酒碗,与戏虔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甘甜爽冽的酒顺喉而下,让二人舒服得叹息一声。
“哈哈哈,好酒!”
戏虔豪爽大笑,赞叹不已。
嘴边溢出的酒水胡乱用衣袖擦了两下,十分豪放。
吕布见状也不在意,笑道:“先生不愧是嗜酒如命之人,这酒可是昔日汉武帝所饮,布也是第一次品尝。
胡车儿,一会儿将酒与鹿肉给公台和奉孝送去一些。
不然被奉孝知道了,又要闹将起来。”
“诺!”
胡车儿微微拱手,然后站到一旁。
“如此说来,吾今日也享受了一把武帝的待遇了?哈哈哈!”
戏虔畅快大笑,随即又饮了一口。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小帽的仆从端着一个大鼎走了过来。
鼎上冒着白烟,隐约传出阵阵香味。
“好香啊!”
在仆从打开盖子后,戏虔吸了吸鼻子,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鼎上的肉。
“先生,尝尝吧,这可是半岁的小鹿肉,鲜美无比,不可不尝。”
吕布指了指鼎中鹿肉,笑着对戏虔说道:“烹制时选取最好的部位,加上上好的香料。
用文武火炖煮,并洒上一点百末旨。”
戏虔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几片鹿肉,慢慢咀嚼。
“嗯……真好吃啊,这鹿肉肥而不腻,汁液鲜美,实属难得,实乃人间美味!”
“先生若是喜欢,日后布每天去打上一只鹿送与先生,只是这酒……”
吕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百末旨不是一般人能喝的起的。
更何况在这个动荡不安,战乱不止的年头。
“多谢将军好意,这百末旨喝起来是不错。
不过在下更喜欢将军昔日在晋阳城的酒肆中打的酒,那个更合在下的口味。”
戏虔放下筷子,脸上带着回忆的神情缓缓说道。
那个时候,刚逃到并州,吕布身为营救天子的大功臣,居然亲自打酒来拜见他一介布衣。
这又如何不令他感动。
吕布闻言,脸上露出笑容,哈哈大笑,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若是这样的酒,本将府上有的是,先生想要多少都有!”
二人说着,就着酒和鹿肉,谈论起当初的事情,气氛很融洽,直到都喝的有些醉了。
一直到日落西山,银月挂满天。
星光点缀下的夜空,显得分外美丽。
就在这时,戏虔借着酒劲儿,突然问道:“主公,今日你已经贵为卫将军,位高权重!
可曾有想过来日之事?”
“来日之事?”吕布闻言回道:“来日,自当按先生之策,与袁绍角逐北方。
从北至南,平定天下!”
戏虔听完,微眯双眼,缓缓点头:“袁绍虽然声名远播,手下良才无数。
但虔认为,其定不是主公敌手,主公他日一定可以平定北方,一统中原!
只是到了那日,主公该如何?”
“先生,你究竟是何意?”
吕布面色也开始变了,他总觉得这话里似乎藏着什么深意。
看见吕布脸上的疑惑,戏虔轻笑道:“主公可知‘权近极时为君寒,位远满门血染尘?”
“权近极时为君寒……”吕布喃喃念叨着这句话,猛地抬头盯住戏虔。
却见戏虔轻叹一声道:“主公自救天子脱离董卓以来,辅佐幼帝,坐镇晋阳。
期间屡立大功,忠君辅国,匡扶汉室!
朝中若论位高权重者,无有一人能比得上主公!
可主公啊,你知道吗?这样下去,他日难免会有卫家、霍氏之祸!”
吕布越听,面色就愈发的凝重。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往上爬。
所以面对面对董卓,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丁原。
为了别的利益,他又可以抛弃董卓。
他的人生不是在抛弃就是在抛弃的路上。
这一世,他想的是报仇,保护好自己的妻女。
有时候也会想过当个汉室忠臣,至于别的,他倒没怎么深入去想。
毕竟现在的强敌还有很多,他最先考虑的还是不重蹈覆辙,努力在这个乱世站稳脚跟。
思索间,却又听戏虔又道:“天子已经快十二岁了,等主公平定北方,就是束发之年『15岁』。
束发之年的天子,会知道自己是整个天下的主宰,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帝王!
试想,到了那日,天子还甘心做一个傀儡吗?
或许将军在的时候相安无事。
可天子尚年幼,主公之子才出生不过月。
等主公离去之时,天子及天子后人会如何对待吕家?”
吕布脸色变幻不停,沉默良久,最终沉声问道:“先生,那我该如何做?”
在他的心中,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也从未放弃过。
这一次……也是!
戏虔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望向外面的星空。
双手负立,沉声道:“主公你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唯有向前!
在这条路上,会有许多人想要将你拉扯下来。
一旦下来,就将万劫不复!
在下希望,纵然前路万般坎坷,主公也要大胆驰骋,将所有人都甩在后面!”
“先生……”吕布仿佛突然间醒悟了一般,起身抱拳一拜:“承蒙先生提点,令吕布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