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办呢?”
少女闺房里的圆桌旁,柳兰靠着桌子,左手托着下巴,右手不时轻叩桌面,两道柳叶般的眉毛因纠结而紧紧靠拢。
对于皇宫,柳兰从小就充满了好奇;她听说了无数关于皇宫的奇闻轶事,渐渐的,她对皇宫没那么好奇了,但笼罩皇宫的迷雾也越来越浓了。
皇宫里究竟有什么?
柳兰曾经向武云问过这个问题,她以为能从武云口中得到答案。
但很可惜,武云从没进过皇宫;从叔叔武风当上皇帝后,他连叔叔以往的住宅都没去过了。
想到武云,柳兰那颗炽热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刺痛起来;她捂着胸口,喃喃道:“你在哪?伤好了吗?”
柳兰陷入纠结,武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没有武云,柳兰最多伤心一两天,然后选择成全爹爹的大义。
她想,她会在进宫那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大大方方的辞别父母,头也不会的踏进那个充满未知的地方。
那里,是天堂,还是牢笼?
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清楚。
不亲自经历,谁也不能对皇宫下定义。
唉,可惜,武云像一把利剑拦在皇宫面前,让她始终下不了决心。
从八岁开始,她就认识了武云,到如今已经十年了;十年的感情,怎么能够轻易放下?
但是,不放下这段感情,爹爹又该怎么办?
柳兰只觉头晕脑涨,她离开圆桌,躺在床上睡着了;她希望从梦里找到答案,找到那个正确的选择。
然而,梦里的东西始终模糊,像是隔着一层纱看事一样,能看清影子的动作,却不能看明白纱后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一觉醒来,柳兰精神不少。
天还没亮,外面只有朦胧的月光。
柳兰穿好衣服,披上红袍,轻手轻脚绕过睡的正香的侍女,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
一股寒意从门外扑到柳兰脸上,柳兰紧了紧袍子,悄悄的出了屋子;回身带上门后,柳兰轻车熟路的向花园走去。
九月分很难看见盛开的花朵,除了那么几株不惧严寒的花外,基本看不到别的了。
好在柳兰的目的不是来赏花,而是想借着寒风让自个冷静下来;她要好好的想一想,究竟该选择哪一条路!
假如选择拒绝,那么毫无疑问,她的父亲将在愧疚中度过余生;同时,她父亲的名声将会一落千丈,柳家在京都也抬不起头来。
当然,他们可以搬出京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能去哪呢?爹爹愿意离开京都吗?
“大概是不愿意的。”
柳兰太了解她爹爹了。
真闹到那个程度,她爹爹宁肯以死谢罪,也不会选择逃避。
那么,她就只有同意这一条路了。
可要是答应那个赵丞相,她的云哥怎么办?她心心念念的云哥怎么办?
“要是云哥不去报仇,而是把我带走,该多好啊!”
柳兰蹲下身子,怜惜的看着眼前努力绽放的黄花,哀伤道:“花啊花,你在寒风中绽放,我在烈火中做选择;我们的命运何其相似!”
柳兰从未有过的希望武云出现在她面前,只要她的云哥点头,她就能抛下一切,立马跟着云哥离开柳府,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花啊,你知道吗,那将是最美好的未来,可惜,他离开了,离开了!”
柳兰有了答案。
她要答应赵义。答应了赵义,她爹爹可以再度进入朝廷,再一次让柳府绽放它本该有的辉煌。
可是,可是!她舍不得。
“云哥,云哥,云哥!你在哪!你在哪里?你来带我走,好吗?带我走,带我离开这!”
数颗珍珠般的泪珠顺着那张绝美的脸庞落在黄花上,两道清晰可见的泪痕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可惜,此时此刻,没有怜惜她的人,有的,只有那株绽放的黄花。
花儿轻轻摇曳身姿,似在劝解这位伤心的少女。
哭了一阵,柳兰擦掉眼泪,静静的回到房中。
三天时间眨眼而过,到了约定好的时间,赵义如约前来拜访。
和上一次一样,他是带着礼物来的;不过,这次的礼物只有一个小匣子,再无其它。
见到柳兰的那一刻,赵义陷入了恍惚;有那么一瞬间,赵义伸出将柳兰据为己有的想法。
在柳父不满的喊了两次后,赵义回过神来,笑道:“柳公,令千金真不愧有沉鱼落雁的美名;赵义要是在年轻几岁,肯定要请媒人上门提亲了。”
见赵义大大方方承认刚才的失礼,柳父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说道:“丞相,你、我有言在先,此事当由兰儿自由选择;无论她怎么抉择,你、我只能接受,而不可强行让她转变心意。”
赵义喝了一口茶,爽快道:“当然,要是小姐不愿金,纵使进了宫,对我们都不会有什么帮助,反而还害了小姐;这种事,赵义断然不会做的。”
柳父满意的点点头,转而温和的对柳兰说道:“兰儿,你可有抉择了?”
柳兰点点头,起身朝父亲和赵义欠了欠身子,“我同意”三字刚要出口,却听赵义喊道:“且慢。”
柳兰疑惑的看着赵义,嘴上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里满是询问之意。
“嘿,小姐在抉择之前,还请先看看赵义带来的小礼物。”
柳父眉头一皱,不满道:“丞相,事情未成,小女断不会接受;你的好意,老夫代小女心领了,有什么事,请等小女说完后再做!”
赵义自顾自的打开小木盒,笑道:“嗨,柳公见怪了,这里面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点小心意而已,不会影响到小姐的。”
如赵义所说,木盒里只有一根簪子;哦,对了,就是集市里常见的那种发簪。
柳父盯着发簪看了两眼,并没有发现其中特别的地方;倒是柳兰,在发簪出现的瞬间,她整个人如遭雷劈般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口中似乎在念叨什么。
“兰儿,你怎么了?”
柳父担忧的看着柳兰,柳兰的状态着实让他不放心,他想,要不要推辞一番,将时日延后。
“爹爹,我没事。”
柳兰机械般的伸出玉手,从赵义手中取走玉簪;她将玉簪放在手中反复抚摸,眼神温柔的像是在看爱人一般。
“他在哪儿?”
赵义嘿嘿一笑,“小姐是收下了?收了就好,请说出你的选择吧!赵义绝对尊重小姐的选择。”
“他在哪儿?”
柳兰柳眉上挑,神色中再无温和。
对此,赵义彷佛视而不见一般,什么都没说,静静的喝着茶,等待着柳兰的抉择。
柳父察觉到一丝不对,但他不清楚女儿和赵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儿口中的那个“他”是谁?朋友吗?
想了想,柳父说道:“丞相,小女身体不适,今天怕是难以抉择;请丞相看在老夫薄面上,再宽缓两天,届时肯定给丞相一个答复。”
赵义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等两天。柳公,赵义还有事,不能久留,先行告辞,改日再来唠叨。”
在赵义转身要走时,“我答应”三个字从柳兰口中轻轻的飘了出来,飞到柳父和赵义耳中。
赵义脚步顿时,转身哈哈大笑,神色中满是欢喜;他走到柳兰面前,对柳兰深深一躬。
起身时,赵义轻声说道:“他没事,伤差不多好了,过些时日,要是他愿意,自当来见你。”
说完,赵义对柳父祝贺一番,大步离开了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