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的靴底在青瓦上擦出火星,身后毒针撕裂空气的尖啸声越来越近。
老茶楼檐角铜铃骤响。
阵法师从帆布挎包掏出五枚乾隆通宝,
\"一数坎兮二数坤,三震四巽数中分...\"
铜钱落地竟嵌入青石板三寸,化作五行困龙桩。
红莲顿觉足下地脉翻涌,七十二道青气如锁链缠身。
\"这是缚灵阵!\"
红莲咬破舌尖,火焰触手在身后交织成网,却瞬间被腐蚀出无数孔洞。
\"左边!\"烛菲在意识海中尖叫。
红莲猛蹬墙壁凌空翻身,三枚紫晶毒针贴着腰际掠过,将石墙融出碗口大的窟窿。
冷汗浸透的布料紧贴着后背,她能清晰感受到追击者身上散发的腐朽气息,
那是毒师特有的腥甜味道。
双方的距离持续缩短着,临近一个特定距离时,恰是即将进入转角之际,
忽闻头顶传来摩托罗拉对讲机的电流杂音:\"巳蛇位补三才钉。\"
阵法师话音刚落,长街两侧大排档的煤炉突然爆燃。
蓝紫色毒焰中走出个穿的确良衬衫的矮胖男人,手中铝制饭盒里爬出百足蜈蚣。
蜈蚣触须扫过之处,晾晒的咸鱼竟生出绿毛。
\"张家五毒堂的炼炁士...\"
红莲瞳孔收缩,腰间铜钱剑嗡鸣示警。
那蜈蚣忽地人立而起,甲壳缝隙渗出粘稠毒雾,雾中隐约浮现《千机毒经》残页,
正是失传的\"玄阴化骨瘴\"。
毒雾触及霓虹灯牌的瞬间,整条街的\"生发水\"广告灯箱同时炸裂。
她惊愕地凝视着自己的身躯在须臾间失去了控制权,然而她的身体却依旧在疾驰,没有丝毫停滞的迹象。
由于惯性的作用,她的身体猛然向前倾倒,她的面颊径直与地面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摩擦得火辣辣地疼痛。
当高墙突兀地横亘于眼前时,红莲的瞳孔骤然收缩。
月光下斑驳的墙砖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墙头尖锐的玻璃碎片仿若獠牙。
身后追击者的脚步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粘稠液体沸腾的咕噜声。
“要来了!”烛菲的警示与毒针破空之声同时响起。
红莲纵身跃下的瞬间,数以千计的毒针在月光下编织成紫色的蛛网,将她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
烛菲皆心急如焚,竭尽全力地试图重新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但一切皆是徒劳。
男人的步伐有些急躁,每一步都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一步步向着红莲逼近。
啪嗒,啪嗒…
烛菲已然认命,开始思索下辈子该如何度过
红莲靴底禹步已乱,正要被毒瘴吞噬,忽见文昌阁方向北斗大亮。
七道星辉刺破毒雾,在地上勾出真武大帝踏龟蛇法相。
黑衣人玄色长衫无风自动,腰间翡翠烟杆磕在消防栓上,竟发出晨钟暮鼓之音。
毒师怀中饭盒突然结霜,百足蜈蚣在冰晶中碎成齑粉。
\"真武荡魔诀?\"
阵法师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你是武当的人!\"
然而,
率先靠近红莲的,是从转角处的另一侧走来的一个身披漆黑大衣的人。
他头戴黑帽仿佛融入黑暗一般,
红莲依旧将面颊紧贴地面,鲜血仍在不断渗出。
她并未留意到已然走到面前的黑衣人,而那个黑衣人仿若幽灵一般悄然无声地出现,仿佛是凭空闪现的。
几人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仔细审视着眼前的黑衣人。
奇怪的是,他竟然无法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丝毫的能量波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即便是普通人,也会有气血之力,能够被修行者感知到。
他十分严肃的盯着眼前的人,未知才是最让人忌惮的。
他试探性的问道:“她得罪的将是整个张家,你确定要拦着?”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抬手间,便要直接向着红莲斩去,
伴随着一道无形的破裂声从对面男人和红莲体内传来,她在即刻间便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红莲迅速的爬了起来,完全顾不上早已是鲜血淋淋的脸颊。
黑衣人身形巨高,穿着黑大衣如同巨人一般站在烛菲的身边。
烛菲也在精神空间里面看到了这一幕,她觉得这就是她这短暂人生中看到过的最高的人咯,起码有两米多吧...
她审视着身前的黑衣人,他戴着漆黑的面具,面具上的符文隐约不断发射着幽暗的红光,
身体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颜色,如同跟黑夜融为一趟一般。
见黑夜人的这种举动,男人便不再逗留,迅速退去,
男人向着两人威胁道:“这事没完...”
他还没有说完,黑衣人袖中飞出张泛黄的《南方都市报》,报纸触地即燃,
火苗竟组成奇门遁甲阴盘局。
地底传来龙吟,柏油马路如波浪起伏,玄冥真水凝成的螭吻破土而出。
阵法师急掐巽风诀欲逃,却发现手中乾隆通宝已化作冰坨。
\"坎水通幽,转!\"
黑衣人烟杆轻点,整条街的下水道井盖同时飞起。
螭吻巨口吞没毒师刹那,海鲜大排档的冰鲜柜里,带鱼突然睁开了猩红双眼。
随即百米外的男人地上瞬间一空,巨型的触手从地底钻了出来将男人给死死缠绕住,
伴随着骨骼尽数被挤压到断裂的声音传来,触手上的吸盘在不断吸取着他渗出的血肉,
他的嘴被死死的堵住了,到死都发不出一丝声音。
抬手间便直接将那么厉害的人给吞噬殆尽,烛菲都给看呆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触手须臾间便取走了男人的性命,而黑衣人仅是云淡风轻地挥了挥衣袖。
烛菲心头泛起一丝寒意,此黑衣人的实力究竟强大到何种程度?
竟然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抹杀那位。
触手吞噬完毕后便缓缓缩回。
反正此刻自己的小命已被更厉害的人掌控,红莲也懒得再去控制,索性让烛菲去应对接下来的麻烦事。
烛菲只得战战兢兢地接管了身体,这一下她便疼得龇牙咧嘴,
她的脸还在渗着血呢,烛菲忍不住摸了一下,果然满脸的尘土和鲜血。
黑衣男人转过身,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烛菲,
感受到这道目光,她无奈了,也认命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夜晚激烈的运动使她的身体过度透支,早已疲惫不堪。
黑衣人蹲下身,张开那硕大的手掌,缓缓地向烛菲伸去,
她并非不想扭头,而是当他伸出手对准烛菲时,她的身体便再一次僵在了原地,
只能任凭男人将她的脸缓缓抬起,整个掌心完全覆盖住了她的脸。
黑衣人手掌的触感让她感到有些熟悉,就好似…对,
就好似那触手的触感一般。
她感觉到自己脸颊的血肉在不停蠕动着,紧接着她脸上的伤口便愈合了。
男人松开手,烛菲这才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她脸上新生的皮肤有些发痒,让她忍不住去挠了挠。
黑衣人自衣兜中取出一只乌黑的手环,他牵起烛菲的右手,烛菲亦未再行反抗。
黑衣人将此乌黑手环戴于她手腕后,便径直离去。
自始至终,二人皆未发一言。
烛菲赶忙高声言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遂向渐行渐远之身影深深作揖,目送那人远去。
那人方走未久,烛菲尚立于原地呆立出神,唐绮罗便疾步奔至烛菲身前。
她小心翼翼地自男人身旁掠过,每一步皆显得格外谨慎。
当她与男人擦肩之际,一股寒意霎时穿透周身,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此种感受她往昔亦曾于其他复苏之神话身上领略过,至此方明此感受。
唐绮罗强抑内心之不安,竭力维持镇定。
她深吸一口气,意欲挣脱那股诡谲之压迫感,而后迈着步伐走向尽头。
彼处,烛菲正痴痴地伫立着,似对周遭一切浑然不觉。
于路旁,她瞥见那满地之血液与那组织之衣物,再结合适才擦身而过之黑衣人,便判断人已为其所解决。
烛菲见唐绮罗至此方回过神来,遂兴奋地向其挥了挥手。
唐绮罗一眼便瞥见她手腕上多出之那只手环,她深深凝视着此乌黑手环。
“这个是那个黑衣人给的,他好强喔,一下就直接将那个人给解决了,长的还那么高...”烛菲十分向往的说道。
唐绮罗无奈的牵着她的手走回去了,一路上听着烛菲的喋喋不休。
她单手摩擦着打火石点起起烟来。
“我们现在去哪?”烛菲看着天空中的悬挂的一轮明月有些不知所措。
“回车上拿行李啊,笨蛋。”唐绮罗吐出嘴中的烟雾也吐出胸中的沉闷的淤气。
“然后呢?”烛菲望着唐绮罗有些不敢去问,或者是不敢去想。
“回家,回你住的那个网吧啊。”唐绮罗没有感情的说道。
烛菲沉默了,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在隐隐约约的月色中缓缓走着。
..
五分钟后。
两人从这辆车上拿回了她们各自的行李了,烛菲悄悄看了一眼那个驾驶位血液早已流干的司机。
“他只是个普通人,再有这种事会连累他们的...”
烛菲没敢再去看了,他们能打听到她住在网吧这个线索,让烛菲顿时连这仅剩的安全感都没有了,有些不想回网吧...
“他们被打跑了,就先待几天吧,就是告别了。”唐绮罗平静的安慰道。
“嗯...”
烛菲的脸色十分难看,她并不想让她身边的人因为她给牵连到,她怕有一天别人会拿他们来威胁她,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我该怎么办...”烛菲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
“你跟那个人会再见的,他既然可以救你,那你就得把握住成为别人棋子的机会。”
......
两人徐徐步出巷子,烛菲凝视着店面上依旧闪耀着的熟悉的四个大字“极乐网吧”,店内的人如往常一般通宵达旦地沉浸在游戏世界中。
她心中的情感异常复杂,此前一直渴盼着回到此地,然而此刻却萌生出逃离的念头。
她心生怯意,不敢踏入其中,唯恐将灾祸引入。
丑时
唐绮罗察觉到烛菲的踌躇,遂直接牵起她的手,率先走进店内。
推开贴满\"征途代练\"广告的玻璃门,老式cRt显示器蓝光如幽冥鬼火。
王胖子从康师傅泡面桶里抬头,油光满面的圆脸映着《劲舞团》界面:\"哎呦喂,这不是咱们的九...\"他突然噤声,目光扫过唐绮罗腰间若隐若现的铜钱剑。
他惊愕地说道:“这么晚才来,为何不提前打个电话告知一声?
老陈肯定会去接你们的啊..”
烛菲急忙摇了摇头:“忘了嘛..”
她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个惨死当场的司机,心中为他们一家失去丈夫或父亲而深感痛惜和自责。
一种深沉的揪心之感在心中蔓延,不断刺激着她的心脏,
令她倍感难受,或许我本就不该存在吧…
又何必去给他们添麻烦呢?
..
霓虹残缺的\"极乐网吧\"招牌在咸湿海风中明灭,二楼窗台晾晒的蓝白校服滴着水,正落在巷口关帝庙香炉里。
烛菲驻足仰望三楼那扇贴满《大话西游》海报的窗户,听见混着cS枪声的《七里香》旋律从铁栅栏里渗出来。
唐绮罗摩挲着檀木念珠,瞥见女孩腕间墨玉镯泛起涟漪。
巷尾大排档飘来沙茶酱的焦香,混着网吧门口符水泼洒的腥气,竟在青石板上凝成个残缺的太极图案。
...
王胖子领着两人走进里面,
烛菲只是垂着头,眼神空洞地跟着,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一踏入房门,唐绮罗便嗅到了满屋子的酒味和烟味,浓烈得让人有些窒息。
王胖子忍不住抱怨道:“这么大的烟味,也不开窗通通风,
你这里难道是水帘洞不成?真像个野猴子。”
众人随着王胖子鱼贯而入,王胖子急忙将窗户全部敞开,空气这才稍微清新了一些。
陈维斜躺在沙发上,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嘟囔道:“我正在忙呢,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王胖子答道:“烛菲回来了。”
陈维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他盯着唐绮罗身后的烛菲看了好一会儿,骂骂咧咧道:“每次回来都弄得这么脏,是不是在外面干得不好被辞退了啊。”
烛菲看了一眼这个醉眼朦胧的陈维和他身旁的吉他,不禁回想起她们初次见面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如此醉态…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听着陈维在一旁絮絮叨叨地数落她,突然间,她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那是一种让人放松且温馨的感觉…
“吃饭了没有?冰箱里还有些剩菜,要是没有就自己去煮碗面吃。”
陈维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自便。
烛菲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唐绮罗走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里的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显然是经过打扫的,没有什么灰尘。
感受着这熟悉的氛围,烛菲放下行李,在床边坐下,对旁边的唐绮罗说道:“我去煮碗面,一起吃点吧。”
唐绮罗看着烛菲曾经生活过的房间,轻轻点了点头。
烛菲便出去烧水了,唐绮罗心中不禁感叹,
这样的日常生活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