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朱开山的描述,那条路线十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被瘴气毒瞎眼睛,随后浑身溃烂而死。
想到这,朱传仁脸色凝重,要是按照后世的说法,瘴气似乎是岭南等热带地区独有的,没听说过北方也有瘴气。
而且按照后世研究,瘴气却是肉眼可见的。
春夏季节,池塘之上田野之间,蚊虫成群飞舞,如同散发着邪性的气体一般追逐着人和牲畜,这些蚊子中许多都携带疟原虫,一旦被叮咬染病“致死者十必四五”。
古人当然不知道疟疾的祸首是蚊子,他们将罪加到瘴气头上,说这是“瘴气昼熏体”,山林间湿热蒸发出来致病之气造成的。
那么,森林里氤氲的雾气中都有些什么气体,这些气体是否会对人体有害,甚至要置人于死地呢?
要是看过后世那些科普类文章或视频的人,似乎不难理解。
原始森林是一个庞大的生态系统,里边有各种植物、动物、细菌,还有动植物死亡腐烂之后留下的残骸。
树木、各种草和苔藓在阳光照射下开展光合作用,吸收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将碳固定下来,再释放出氧气。
草木一点点长高长大,那都是它们吸收二氧化碳的成果。
但是到了夜里,植物们又会吸进氧气,“呼出”一部分二氧化碳,总体上植物白天吸入的二氧化碳要更多些。
森林里的动物都是氧气的消费者,它们跟人类一样吸进氧气,呼出二氧化碳。
当动植物的生命走到尽头,它们都会在腐烂的过程中成为细菌和真菌的食料,剩余部分化为含碳有机质,成为森林新的土壤。
细菌在分解残骸时会释放二氧化碳、一氧化二氮和甲烷,其中二氧化碳又会很快被植物吸收了去。
清晨的密林中二氧化碳浓度要稍高于白天,这是树木夜间呼吸作用的结果,但没有谁会因为吸入太多二氧化碳而倒闭,森林里的小动物们也都活得挺好。
一氧化二氮俗称“笑气”,无毒,人吸入之后会产生愉快的感觉,可惜的是这种气体在森林里的含量极少。
甲烷也没有毒,空气中甲烷浓度超过15%才会令人感觉呼吸不顺畅,这倒不是因为甲烷多了,而是氧气的比例降低了,但森林里甲烷只比一氧化二氮要多一点点。
除了这些气体之外,森林里还有各种其它的气体,因为树叶、花草、昆虫和各种动物的粪便都会向空气中释放大大小小的分子,我们能闻到它们的气味,或香或臭,但肯定不会中毒。
有些人错误地把森林中的雾气称为瘴气,那其实是草木叶面蒸发水汽遇冷凝成的雾滴,这些水蒸气是没有毒的。
以前朱传仁也觉得要相信科学,可随着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他觉得科学也就那么回事。
就拿这瘴气来说,是真的能置人于死地的,朱开山他总不至于用谎话欺骗朱传仁,那肯定是真事儿。
既然能很快致命,就说明瘴气不单单是氧气比例的问题,必须要注意。
想到这,他不禁道:
“让人去烧点木炭,还有准备些破布。”
朱传武不解:
“你要干啥?”
“先去准备吧。”
他准备干啥?
当然是制作防毒面罩了,这玩意不难,熟读军械史的他很清楚这东西的原理。
反正最简单的就是过滤式,利用活性炭和滤网做出多层过滤,以此来隔绝有毒物质入口。
当然,这东西戴上去以后肯定呼吸不畅,但这不叫事儿,再不畅总比丢了命强。
接下来两天,他和老果子在酒馆里研究制作防毒面罩,而金夫们则在朱传武的看管下按部就班的淘金。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朱传仁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再说这么多人总不能闲着,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出问题。
为了避免他们有过多杂念,还是老老实实淘金比较好。
与此同时,朱传仁也没放弃对土匪的监控,他派了两组弟兄分别潜伏到跑马帮和林场木帮,密切关注这两伙绺子的动向。
前两天弄出的枪声似乎并未引起胡子们的警觉。
跑马帮除了在金场拿金疙瘩,还经常打劫路过的商队,赚的盆满钵满。
而木帮那伙儿绺子则占据着林业资源,平常靠伐木卫生,顺便干点打家劫舍的活儿,当然,他们也在金场有一块儿蛋糕。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鸟就对了。
不过比起跑马帮,木帮倒是好对付一些。
柿子得挑软的捏,那就先拿林场开刀。
…
山场子林区里,临时搭建起一座山神庙。
木帮马上要举行隆重的祭山神仪式,一位独臂老者亲自摆上供果,又上了香。
鞭炮声响起,老独臂跪在木帮队列的前面,扯着嗓子狼嚎般地吼唱道:
山神爷爷老把头,
不用忧来不用愁。
俺们今天来拜你,
香火齐了你受用。
保佑木帮顺当当,
木头顺着江水流。
拼着性命做木头,
挣了钱就买头牛。
老婆孩子有依靠,
再来供养老把头……
一群人跪在地上,望着山神爷,一脸的凝重。
木帮众人随着老独臂叩了头,就听老独臂长吼了一声说:
“山神爷发话了!开套了!开锯了!”
空旷的山林中回响着众木帮的喊声:
“开套了!开锯了!”
春暖花开,河流解冻,不但是金场开干的时候,木帮也得撸起袖子干起来了。
远处一棵参天大树下,两个木帮伙计得了令,扯起大锯飞快地拉锯着大树的底部。
老独臂率众木帮在一边庄重地看着大树将倾,两个伙计又抡起开山斧,一左一右用力地砍着被锯过的树基。
树干“咔咔”的酸响,听着让人耳朵发痒。
老独臂与众木帮一齐喊山道:
“顺山倒咯!”
参天大树就跟能听懂人言似的顺山坡倒下,木帮众人欢呼雀跃,互相拥抱。
老独臂笑吟吟地喊:
“好啊,顺山倒,好兆头,今年不错,都好好干吧!”
其实就是吉祥话,就算背山倒他也有话说。
众伙计在雪地里跳跃着分头跑向山林,开始了一年的伐木工作。
山场里冷,雪域冻土,寒气逼人,即便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可寒冬刚刚过去,积藏在土地里的冷气冒出,再加山上的海拔高度,感觉比山谷里的温度要低上好多。
但就是这个温度,木帮众人依旧光着膀子,肆脖子汗流,个个干的热火朝天。
一位穿着红色大皮袄的女子,踩着积雪在林子里慢慢地走着,环视着林海雪原,忍不住唱了一嗓子:
哎咳咿呀咿呼咳……
走一山又一山,
山山不断,
过一岭又一岭,
岭岭相连……
这嘹亮的一嗓子穿过林海,响遏行云。
正在伐木的木帮众伙计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神情不一地听着歌声,余韵不消。
她叫红头巾,是木帮的老人了,卖大炕的主儿。
一名老木帮浪笑道:
“红头巾,大清早就跟这儿发骚呢?要不哥哥陪陪你?”
“你?有钱?老娘的炕是你那么好上的?”
红头巾双手叉腰喊道:
“都给老娘听好了,规矩还是以前的规矩,想上炕先掏钱,有了银元或者金疙瘩,我一定让你感受到男人的尊严。
可要是掏不出钱,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哪来的滚哪去,以后见了还是朋友!”
木帮们放声大笑,显然对于红头巾的开放宣言并没放在心上。
钱嘛,他们不多,但只要有,那肯定要留一半给红头巾的。
这山上太寂寞了,山下除了金夫根本看不着个女人,红头巾在山上就相当于一只花,哪只狼来了不得拱两下?总不能活活憋死吧?
…
且不提林场里发生的趣事,朱传仁这边带着人摸到了木帮所在的山脚下,弟兄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窝子里艰难地行进着。
山下的积雪都化了,山上还存了不少,有的地方化了,有的地方还存着,路着实不好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远处传来木帮喊山的声音:
“顺山倒喽,迎山倒喽,横山倒喽!”
众人停下脚步,循着喊声看去。
只见千米外的山林里,一棵棵大树倒下,一团团雪雾腾起。
众木帮一片喊声:“横山倒喽,顺山倒喽,迎山倒喽!”
走在最前面的狗剩儿侧耳听了一会儿,顿时加快了步伐,却听“啪”的一声,左脚一阵剧疼,他突然被一个狍子套套住了,也不敢喊,生怕惊动了木帮。
他拼了命地挣扎着,可是套越勒越紧。
屋里,红头巾正在给木帮缝补衣服,手里的动作突然顿住,冷不丁的嘀咕:
“可毁了,别是套狍子的套着人了,我得去看看。”
不一会儿,红头巾跑过来,笑眯眯地端详着狗剩,却不给他解套。
狗剩没想到这里还有女人,语气挺横:
“笑什么?没看见我被套住了?给我解套呀!”
红头巾掩着嘴咯咯嘲笑:
“我当套了什么,原来是个孩崽子,不在家咂你娘的乃,跑这儿干吗?”
狗剩担心身后的大部队被这女人警觉,顿时瞪着眼睛说:
“爷们儿出来散散心,你管得着吗?”
红头巾笑的更开心了,尖锐的笑声很是刺耳:
“好大个爷们儿,还穿开裆裤吧?我看看,你那小兄弟睡醒了没有。”说着要解狗剩的裤腰带。
狗剩羞愤,他确实年纪小,也确实没经历过女人,平时就没少被岁数大的兄弟嘲笑,现在更是被一女人撩拨了,脸蛋发烫,浑身不自在。
就见他双手捂着裤裆喊道:
“你要干什么!”
红头巾瞥了个媚眼:
“嘿,还知道害臊!让姑奶奶看看怎么了?也不少块肉,要是不错,老娘倒是能让你尝尝鲜儿。”
说完就要动手,狗剩忙用另一条腿扫倒欲要解自己裤腰带的红头巾,并顺势用力夹住她的头,然后双腿合力,使红头巾动弹不得。
这是朱传仁传授的锁技。
别看他没专业学过,架不住他爱看UFc啊,各种技术门儿清。
红头巾使劲地挣扎着,但根本动不了分毫,两个人一时间僵持着。
“臭小子,力气还不小,跟骡子似的,快放开我给你解套。”
听到红头巾的话,狗剩还不放心地说:
“说话当真?”
红头巾白了他一眼:
“姑奶奶说一不二!”
松开腿,红头巾爬起给他解了套。
狗剩呼呼喘了两口气,随口问:
“这是你下的套?”
红头巾昂了一声,摆摆手跟赶苍蝇似的:
“算我晦气,你走吧。”
狗剩眼珠子一转:“前边是不是有山场子?”
“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
“你家大人没教你礼貌吗?姑奶奶比你大,你该怎么称呼?”
狗剩忍着不爽:
“姐,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放心吧,叫声姐你不吃亏!”
“好,红姐,前面是不是有山场子?”
红头巾抱着肩,眼睛眯成一道缝:
“你问这干什么?”
狗剩机灵,反应很快:“我想做木帮。”
红头巾哈哈大笑说:“奶毛没干就想做木帮?回家吧。”
“我就想去木帮,你带我过去,我给你钱。”
“你?有钱?都穷的来做木帮了,还有钱给我?”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就说带不带吧?”狗剩故作不耐烦问道。
“行,呵呵,老娘今天就发发善心,倒要看看你有多少钱,跟我来吧!”
红头巾一挥手,晃着屁股一摇一摇的往山上走去。
...
屋里两面大炕,当中生着大炉子,炉里烧着柈子,炉子周围烤着木帮的靰鞡、包脚布、湿棉裤什么的,烟气腾腾。
几十个木帮休憩的休憩,打闹的打闹。
老独臂围着炉子烤饼子。
红头巾领着狗剩进来,对老独臂说:
“把头,又来了个闯山场子的,交给你了。”
老独臂一看是个生瓜蛋子,脸上稚气未脱,顿时没好气道:
“谁叫你把他领来了?这不是个孩子吗?打发他下山吧,我这儿不收。”
红头巾梗着脖子:
“是我领的吗?我下套子套住的,非要来咱山场子,我甩不掉他,是他自己跟来了。”
老独臂无奈点了点她:
“就你话多,准是你又放骚了,不然能把这皮娃子勾搭来?”
红头巾不乐意了:
“谁放骚了?我看他是块做木帮的料,你别看他人小,一身的力气,不比头骡子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