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任他们自生自灭?”宋言汐替他补上了未说完的话。
邱宗平点头,坦然承认道:“时疫来势汹汹,城中的草药本就储备不不多,更没有必要浪费在冥顽不灵的人身上。”
从他的眼中,宋言汐只看到了客观,无半分轻视的意思。
即便今日在这里的不是这些乞丐,而是城中百姓,他的下属部将,他也依旧是这个态度。
看着那些隐在暗处,分明是想找时机扑上来的一众乞丐,他冷声道:“他们既一心寻死,何不成全他们?”
宋言汐轻声道:“未必见得。”
怕她是妇人之仁,邱宗平紧皱眉头正要开口,就见一个孩子踉踉跄跄地从旁边的帐篷里跑出来。
他高喊道:“神医,我哥醒了!”
*
“奇了,当真是奇了!”奚临看着床上睁开眼的少年,扭头赶紧往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突然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窜了出来,趁着他掀开帘子的功夫便要往里冲。
奚临高喊一声:“小正子!”
下一瞬,一条长腿从帐篷里快速伸出,直接将那个黑影踹的飞了出去。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跑过来,作势要往帐篷里冲。
“嘿,你们这是没完了是吧?”
奚临挽着袖子正要动手,就听帐篷内响起宋言汐清冷的嗓音,“让他们进来吧。”
几人趁机闯了进去,看清帐篷内情形,有人瞬间吓白了脸,一边连滚带爬往外跑一边高声喊道:“诈尸了!李程诈尸了!”
趁他从旁边经过时,奚临抬腿补了一脚,冷笑道:“人根本就没有死,何来诈尸?”
那人摔了一跤,颤巍巍道:“我试过,他刚刚明明没气了!”
远处观望的人也都躁动了起来。
他们本来就因为药性,只觉得体内躁的厉害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如今听到竟然有人死而复生,顿时更激动了。
甚至有人同旁边的人说:“要不咱过去看看,反正烂命一条,万一能活岂不是赚了?”
一人见情况不对,满脸笃定道:“他们都是骗人的,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
话音落地,帐篷里紧跟着钻出一个身影,高喊道:“阿爷,扫把星他哥真的活了!”
说话的正是狗蛋。
他今天才当众跟哥俩撕破脸,绝不可能帮着撒谎。
旁边的帐篷里颤巍巍走出一道身影,嘴里低喃道:“那孩子病成那样都能活,我家狗蛋肯定也能。”
挑拨那人见他竟然要走,顿时不干了,冲上前死命拽住他的胳膊大声道:“你个老东西活腻了,我们可还不想死!”
有人附和道:“就是,你要想死自己去死,别拉上我们。”
附和的声音弱弱的,不过寥寥几人。
那人急了,看着周围分明动心了的同伴,怒声质问:“你们是都不怕死了吗?”
他话音落地,衣领突然被人一把攥住。
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怕死的,是你。”
程端快走几步,将那人重重扔在地上。
他扯了扯脸上的棉布,怒道:“老子就说连一群饭都吃不饱的乞丐哪来那么多事,净是你小子在中间挑拨是吧?”
那人眼珠子一转,直接躺在地上开始撒泼。
嘴里大喊道:“官兵打人啦,官兵打人啦!”
程端双手环抱,冷笑道:“旁边两条街的人都已经接到战神殿了,喊吧,你就算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过来救你。”
他丢下话,大步朝着奚临走去。
“郡主人呢?”
“帐篷里。”
不等奚临问外头的情况怎么样,程端急吼吼地进了帐篷,一见到邱宗平便压低声音道:“你这小子怎么还在这里躲懒,王爷不见了你不知道?”
邱宗平嘴角微微抽动,问:“王爷不是在将军府坐镇?”
“谁说不是,好好该在院子里养伤的人,你说他没事瞎跑什么?”
程端急得原地转圈,完全没注意到帐篷内其他几人的反应有什么不对。
他身上的盔甲走动之间哗啦作响,吵闹异常。
注意到宋言汐皱眉,小乞丐立即道:“你能不能不要动,太吵了。”
程端横眉,“这是哪儿来的野小子?”
“我才不是野小子,我有名字,我叫李志!”
小乞丐气呼呼道:“你吵到神医给我哥治病了。”
闻言,程端一拍脑袋道:“你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他赶紧从胸口掏出两张纸,走上前递给宋言汐道:“这是许军医给的药方,百姓喝下之后症状减轻了一些,却没有太大的好转,他让我送过来给郡主瞧瞧看有没有要添的。”
小乞丐赶紧伸手接过,在他的怒目圆瞪下展开药方,就准备开始念。
奚临直接走过来,朝着他伸出手。
李志脱口道:“我认字。”
“怎么,你还会改方子?”
被奚临一句话稳的哑口无言,他只好将药方还了回去,紧抿着唇看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却说不出话的李程。
程端拉着奚临走了几步,问:“这小子怎么回事?”
听他言简意赅的说完,他沉声问:“怎么样,能救得活吗?”
奚临原本想摇头,可想到李程那异于常人的意志力,改口道:“郡主还在尽力救治,只是能不能活,还要看这孩子的造化。”
程端点点头,想到什么忽然问:“你刚刚说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河西镇李家村。”
程端蓦地瞪圆了眼,看了眼李志,压低声音道:“这不就是王爷让人去查的地儿吗,派去查探的兄弟已经回来了,村子里人和牲口无一活口。”
他攥紧了拳头,愤怒道:“这么大的事,竟无一人上报官府,简直荒唐。”
“将军府情况如何?”
“眼下还无事,徐将军已经下令,出来的这部分兄弟短时间内不回家,怎么也不能把这该死的病带回家传给妻儿。”
说起这个,程端表情怪异道:“这些防治法子都是那个什么诗涵郡主说的,她那个人的话,也不知可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