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老汉盯着上头所画的纹路,摇了摇头刚要说不认识,却突然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试探问:“郡主,田鼠不是咱普通老百姓吧?”
明白他是怕惹火上身,宋言汐只道:“老人家尽管放心,他是他,你们是你们,我分得清楚。”
听她这么说,刘老汉悬着的心落了大半,有些犹豫道:“这人上了年纪记性就差,又过去了这么久,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么回事。
这要是万一说错了……”
“但说无妨。”
见他眼神仍是迟疑,宋言汐直接道:“只要您说的是实话,无论有用与否,我都不会再追究此次铁蛋胡乱说话一事。”
不等刘老汉高兴,她提醒道:“可也是仅此一次。
若他还是屡教不改,对人恶言相向,就算我懒得跟他计较也会有人看不过去。”
“此次动手的是个半大孩子,受点皮肉苦养几天就能好,难保次次如此。”
更难听的话宋言汐没说,可刘老汉自个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从小看着长大孙子是个什么德行,他不比外人清楚?
就他那样的,出去早晚要被人打死,尸骨都找不回来的那种。
可他能怎么办?
老伴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让他发誓一定要照顾好这唯一的孙子,绝不能让他们老刘家家三代单传在他这里断了香火。
儿子儿媳妇出事时,甚至没来得及留下句话,俩人就相继咽了气。
他都这把年纪了,活也活够了,要不是还有这个孙子牵挂着,早就找个歪脖子树吊上去找他老伴儿了。
刘老汉叹了一口气,抬手抹了把眼泪道:“不说那个讨债鬼,咱们说正事。”
他转身找了一圈,捡了块石头蹲在地上开始画了起来。
待画好后,他指着最外面一圈道:“郡主画上少了这个。”
他在地上画的赫然是个马蹄印。
猜到宋言汐可能是防着他,刘老汉并不生气,解释道:“那时候老婆子病重,我来城里抓药没带够银子,结果刚出门就碰上了老拐。
他身上也没银子,就说带我去个好地方碰碰运气,结果刚到地方正好碰到有军爷经过,吓得我俩赶紧滚到路边的草垛里躲了一晚上。
第二天的事,田鼠应该都跟您说了。”
宋言汐点点头,问:“您可记得那些人具体是什么时辰离开的?”
“记不太清了,当时只顾着害怕了,屁都不敢放一个,哪敢多看一眼?”
光是回忆起此事,刘老汉就吓得有些哆嗦,磕磕巴巴道:“反正听动静几个人打了好一会儿,他们走完没多久,天就蒙蒙亮了。
我当时吓坏了不愿意去,跟老拐拉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在这些马蹄印旁边。”
宋言汐蹙眉,“此事之前为何不上报官府?”
刘老汉一听顿时急了,“上报啥官府?这小子一看就是犯了事,才被那些军爷追杀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跟他沾上关系命还要不要?”
提起这个,他就觉得生气,忍不住骂道:“要早知道这是个白眼狼,当时说啥也不能让老拐救他!”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太不讲理,叹了一声,整个人颓然地蹲在地上不说话了。
想着他或许还知道些什么,宋言汐又问:“有关追杀田鼠的那几人,老人家可还记得些别的?
他们离开时有没有说过什么?”
“郡主这话说的,人家是特意赶来杀人的,能说啥?”
刘老汉说着,忍不住嘀咕道:“不过那几个当兵的也真奇怪,给那田鼠身上划拉的全是道道没一块好皮,却没下死手。”
宋言汐惊讶挑眉,“怎么说?”
刘老汉一噎,不答反问:“郡主杀过鸡吗?”
话落他一拍大腿,暗骂自己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郡主那是什么身份?
别说是亲自动手杀鸡,就算是吃,说不定都有专人伺候,根本不用她自己动筷只用张嘴等着就行了。
刘老汉正懊恼着,忽听宋言汐道:“杀过。”
银簪拔出之际,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那种温热黏稠的触感,她想她此生难忘。
只是说来也奇怪,自那日后至今几个月,她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次噩梦,却没有梦到过一次此人向自己索命的场景。
上一世宋言汐直到灵魂消散之际,仍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能恶事做尽,却仍面不改色夜夜安枕,更不认为世间会有报应一说。
如今她方才明白,人若是足够恶,就连小鬼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什么恶人自有天收,全都是骗傻子的。
唯有以恶治恶,方为正途。
刘老汉虽然觉得宋言汐的声音听着有些不对,却也没多想,忙继续道:“谁家杀鸡不是直接抹脖子,再不然就是一刀捅个对穿。
来个几刀,就算田鼠有九条命,也不可能活下来。”
是啊,若那些人真是冲着田鼠的命来的,几个人一人一刀都能把他给捅成筛子。
比起要他的命,那些人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教训?
难道此事与白家被灭门一事无关,而是田鼠在做杀手之时无意间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这才遭此横祸?
宋言汐心中诸多猜测,忽听刘老汉道:“要说田鼠也确实是个汉子,要搁别人碰到这种情况腿都吓软了,他居然还打伤了一人。”
“您可是亲眼看见了?”
刘老汉忙摇头,“我哪敢看啊,是那些人走之后我看那一溜马蹄印旁边有不少血,猜的。”
他搓了搓手,有些难为情道:“郡主,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别跟人说,这些是我告诉你的。”
话到最后,他越发卑微道:“我就是普通庄户人家,进城讨饭也是为了能带着孙子活下去,可开罪不起那些军爷啊……”
宋言汐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两句,掏出一瓶外伤药给他,转身离开。
惦记着田鼠的事,宋言汐匆忙给田老二等五人诊了脉,便要去寻他。
若非他故意隐瞒此事,便只能证明一点。
那些人与他是私仇,是他们关心则乱搞错了方向。
宋言汐刚出去,就见田鼠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帐篷的方向挠挠头,一脸欲言又止。
她快步走了过去,没等开口,就听田鼠惊喜道:“宋大夫来的刚好,我正巧有事儿要问你。”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