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为什么要去会一会张先璧?
因为在朱由榔的记忆库里,张先璧是坑队友第一人何腾蛟的部下,刚刚从江西战场上溃败下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来武冈州,就是来和刘承胤争夺大明皇帝的。
亡国的皇帝着实是可怜。
朱由榔已经下定了决心,管他张先璧是来干什么的,只要他和刘承胤干起来,只要自己上了城头,那刀箭是不长眼睛的,说不准一支冷箭飞来,就送自己回去了。
就算没有冷箭飞来,那城头上的刀枪剑戟遍地都是,随便捡一柄,眼一闭,牙一咬,忍一忍疼痛,往脖子上一抹,也能让自己从这场噩梦中醒来。现在回去应该还赶得上,三天还没过,自己的肉身应该还在。
在场众人一听说陛下要去会一会败兵,都惊呆了。尤其惊讶的便是王皇后。大明的祖宗家法是后宫不得干政。可是那也得有后宫啊。此时此刻的大明皇帝不要说后宫了,就是前宫也没有。对于朱由榔以往的表现以及官员们对这位大明皇帝的议论,尤其是当朝重臣吏部右侍郎瞿式耜对当今陛下的议论,王皇后都是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的。
“自懦”。
啥叫 “自懦”,翻译成白话就是一个字 “怂”!
当今陛下是去年十月初十就任监国,然后在肇庆登基称帝。
可是,当清军攻占江西赣州的消息一传到这位大明天子的耳中,这位大明天子的反应那是相当迅速,一个字:撒丫子跑!
须知从江西赣州到广东肇庆,翻山越岭不说,还得经过韶州、广州,其间有上千里的路程。明末清初时候既没有高速,也没有高铁,更没有飞机,清军再是神速,那也是一步一步的靠脚走来。
可是,朱由榔就是怕了,一口气跑到距离肇庆三百里的广西梧州。到了梧州还觉得不安全,又逆桂江北上,经平乐逃到了桂林。
清军的侦查游骑刚到桂林,犹如惊弓之鸟的朱由榔一头扎进武冈州,成了刘承胤手中任由摆弄的棋子。
但是,今天的大明皇帝朱由榔却完全不同了。
他昂首阔步,往行宫外面快步走去,到了宫门口,被刘承胤派来的名为保护,实为监禁的两名士兵同时伸手拦住了去路。朱由榔冷峻的目光扫了两名士兵一眼,冷冷的道:“把手拿开!”
这时,一名把总服色的兵士过来,拱手道:“国公爷有将令,陛下不能走出行宫,以免遭遇不测……”
“啪!” 那把总话音刚落,朱由榔一耳光扇了过去:“什么不测?你是想杀了我吗?”
这一巴掌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不仅将那个把总给打蒙了,就是他左右的兵士们也都蒙了。
王皇后和杨守春等一帮子太监宫女也被朱由榔的举动吓得不敢大声喘气。
要知道,就在前天的时候,就是这些丘八明火执仗冲进行宫闹过饷的。
以往,只要这些兵士之中任何一个人说一句话,这位大明怂货皇帝就会退回去,可是他们今天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位平日里没有一丝半点血性的大明皇帝竟然敢动手打人,而且是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出手了。
那把总也怒了,“唰”的一声将腰间的佩刀拔出了一半。
“你真敢拔刀啊,那来呀,来来来……” 朱由榔用手指着自己梗着的脖子道:“往这里招呼,一刀就完事,来呀!把我剁了,你们国公爷的女婿就可以登基了,你们就有定策之功,你们就都是从龙的功臣,来呀!”
朱由榔见那把总一直不将刀都拔出来,怒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老子扇你一耳光你都不敢拔刀,你裤裆里夹的是个什么东西?来呀,一刀下去,所有的恶气就都出了!”
那把总一听这话,看着朱由榔身后的王皇后道:“娘娘,陛下的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显然这名把总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正说着,朱由榔又一耳光扇过去,这回把总有了防备,耳光扇空了。
“啪!”
朱由榔正手一耳光没有扇中把总,行云流水的反手一巴掌扇到了一名兵士的脸上:“来呀,报仇啊,用刀砍我呀,砍了我你们就快活了!”
那被扇耳光的兵士恶狠狠的瞪着朱由榔,“唰” 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啪!”
朱由榔一看有了被杀的希望,又是一耳光扇到那兵士的脸上:“你来呀,照这儿、这儿招呼都可以啊!”
朱由榔所说的 “这儿、这儿” 指的是自己的脖子和胸膛。
那把总上前,一把将那兵士踢翻在地:“将你手中的刀收起来,你想连累兄弟们被灭门吗!”
王皇后也急忙上来,一把抱住朱由榔道:“陛下,陛下,不要闹了,回宫去吧。”
朱由榔猛然回头,炯炯的双眸之中透着冷峻之色,问道:“王皇后,你想干什么?”
王皇后自从嫁给朱由榔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丈夫今天这样的气势,这还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丈夫吗?
“臣…… 臣妾,不干什么……”
“既然你们不敢杀我,那我就去个有人敢杀我的地方!”
朱由榔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扫视全场后径直走出了行宫,往城东而去。在场所有的兵士再没有一个敢上前拦截,不仅不敢拦截,那把总一面跟随在朱由榔的左右,一面赶紧派人去通禀刘承胤。王皇后在派了太监回宫去告知众位大臣之后,也和杨守春等一干太监宫女,紧紧的尾随在朱由榔的身后。
这武冈州并不大,不一会儿朱由榔就到东门城下。
朱由榔刚要蹬城,只见一个留着大胡子,满脸横肉,头上戴着金凤翅兜鍪,身穿大袖锦袍,外罩全套身甲,两肩用掩膊,双臂戴臂缚,领部围项帕,胸口扎勒甲绦,胸背正中都缀着护心镜,腰上围着销金抱肚,外系金带,腰间挂着一柄长剑的武将拦在面前,恶狠狠的冷笑着问朱由榔道:“陛下,你这是要做什么去呀?”
朱由榔一眼就认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手握武冈州军政大权的安国公刘承胤。
现在的朱由榔就是一心求死,而且是越快死越好,他不由分说的一把扣住刘承胤的衣领:“你个狗东西,老子去哪里还需要向你交代吗?来来来,你手里有刀,做回爷们,一刀将老子剁了,你不剁了老子你就不是人养的!”
刘承胤被朱由榔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给骂傻了,下面的话他都不会接了。
如果朱由榔是要蹬城,或者是要打开城门,他刘承胤都有话说,什么刀剑无眼,不能蹬城;什么叛军作乱,不能开门。
可是,朱由榔要自己剁了他。
如果刘承胤真有这个胆量,两天前不就剁了嘛,何至于等到现在?
“唰!” 就在刘承胤正在全心思谋着对策的时候,朱由榔乘他不备,一把抽出了紧随在刘承胤左右的一名亲兵的佩刀,毫不犹豫的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横,便要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