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攻了两天采石矶的清军终于停了下来。
采石矶城外遍布清军和明军将士的尸体与残破的军旗兵器。
黎明时分,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似有若无地勾勒出天地的轮廓,却无法驱散那如影随形的黑暗与寒冷。
多尔衮身着厚重的甲胄,宛如一座巍峨的铁塔般身姿挺拔地屹立在了望楼上。
凛冽的寒风如发狂的猛兽般呼啸而过,那尖锐的呼啸声似要划破人的耳膜,吹得他身后的披风剧烈地舞动,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在黑暗中挣扎的战旗。
他那粗糙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千里镜,冰冷的镜筒在初升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森然的寒光,宛如死神的眼眸。
他眉头紧锁,那深深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杀意。
目光如犀利的鹰隼般透过千里镜,死死地窥探着明军在采石矶的营垒。
从千里镜中,多尔衮看见明军的营垒仿若一座森严的铁城,防御体系完备得无懈可击。
一门门黑黝黝的火炮整齐地排列着,炮口犹如一只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旁边堆放着的炮弹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火铳在阳光下闪烁着乌金般的光芒,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营垒各处,与火炮相互呼应。
而那一排排的弓箭,羽箭在箭囊中整齐排列,蓄势待发。
步兵、骑兵的寨门和通道规划得井井有条,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明军严谨的军事素养。
无论是小规模的试探性行动,还是全军出动,即便是遭遇挫折撤回采石矶内,明军的行动都有条不紊,宛如一台精密运转的战争机器,进退有序,绝不会出现丝毫的拥挤堵塞。
更兼江面上明军还有战船的火炮助战,使得这原本就森严坚固的采石矶更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多尔衮意识到想要将其攻破,几乎是不可能的。
“闯贼麾下多能将啊!”多尔衮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在风中飘散。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随即从了望台上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来。
“传我命令!”多尔衮的声音威严而洪亮,在军中回荡,“留下满达海继续和高一功对峙,本王要亲率大军南下,突袭南昌。”
“摄政王,如今英王爷被明军包围在了聚宝山,我军应当攻打聚宝山,您为何南下攻打南昌?”瓦克达满脸不解,他跨前一步,铠甲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目光中满是疑惑地望着多尔衮。
多尔衮冷冷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不屑:“攻打聚宝山?哼,你是想将我大清的勇士们都送去送死吗?”
“只要能和英王爷会合,凭我大清将士的勇猛,依托聚宝山,或可一战消灭明军主力,进而攻克应天,也不是不可能。”瓦克达涨红了脸,急切地说道,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手上青筋暴起。
多尔衮笑道:“瓦克达,你也是太过目中无人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今日的明军已然不是往日的明军了。”
“不是往日的明军了?有何不同?”满达海也忍不住问道,他轻抚着自己的胡须,眼中满是思索之色,“还请摄政王明示。”
多尔衮伸手从腰间取出旱烟杆,那烟杆上有着精美的花纹,是他多年的爱物。他不慌不忙地填满烟叶,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噗” 的一声点燃烟叶,深吸了几口。
淡蓝色的烟雾从他的口鼻之中缓缓飘出,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股烟草的特殊香气。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二位亲王应当知道,我大清的八旗铁骑,无论是从人数上而言,还是从火器上而言,其实都不能和汉人相比,可是为何我大清入关之后就能横扫中原?主要的原因是他汉人心不齐,不团结。我们打闯贼,他们还以为我们是来帮着他们消灭闯贼的,等我们壮大之后,他们内部今天是这个皇帝,明天是那个皇帝,你争我夺,不休不止。但是你们看看今日的明军,和我们对阵的是闯贼余孽高一功,和英王对阵的是手上沾满了汉人之血的明朝叛逆李成栋。当初朱聿键也想团结汉人,可是他没有成功,现在这个朱由榔成功了,这还是以前的明军吗?要是以前的明军,英王能被围在聚宝山吗?”
满达海、瓦克达听了多尔衮的话,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有了一丝恍然。
他们不得不承认,多尔衮比他们都聪明,看问题都深彻,就像能看穿这复杂战局背后的迷雾一般。
多尔衮接着道:“现在明朝的人马都集中在聚宝山和采石矶,我们要避实击虚,先拿下南昌。那南昌城,粮草充足,军饷堆积如山。拿下它,可让将士们好好休整,放三天假,让他们尽情放松,鼓舞士气。而且南昌与赣州的我军遥相呼应,可成掎角之势。明军来不来救援?如果他们敢来,那他们就脱离了营寨工事,我军就主动出击,将其一股歼灭,他们不敢来,我们就消灭围攻赣州的叛贼金声桓,然后长驱直入进入两广。”说到这里,多尔衮又狠吸了几口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然后将烟杆在一根柱子上狠狠的敲了敲,敲出残灰,火星四溅:“我倒要看看,他朱由榔如何应对!”
当天晚上,月色如银,却透着一丝清冷。
多尔衮与瓦克达目光如炬,率领着那一万五千人的主力部队开始行动。
士兵们整齐而又安静地行进着,每个人都清楚此次行动的重要性。
他们身上只携带了一天的干粮,那干粮袋沉甸甸地挂在腰间,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将他们的身影逐渐吞噬。
马蹄声被刻意压低,在寂静的夜中只有若有似无的 “嗒嗒” 声,像是大地轻微的心跳。
他们宛如一群暗夜中的猎豹,悄然南下,向着南昌城急速奔袭。
队伍中,士兵们神色凝重,手中的武器在月色下泛着寒光,那光芒中似乎藏着对即将到来战斗的渴望和不安。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像是为他们的行动而低声吟唱,又像是在为南昌城即将面临的冲击而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