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相皖想笑，让阿娘不要担心他，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所有的话哽在喉间，最后化为一声闷闷的声音。
“阿娘……”
他的声音低低的。听着与往常并无多大不同，但云涟却心中一酸。
她了解余相皖。
她的长宁一定是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
云涟上前，即便余相皖已经比她高出了许多，但她还是像长宁幼时那般，轻轻将余相皖揽入怀中，安抚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余相皖忽然有些委屈，却又不知这委屈从何而来。
他明明才是那个受益者啊。
是他的穿越打破了剧情的锚点，让林姨娘和余承运生了灭嫡子的心思。
原着中丞相府只有一个二公子，余皎月只有一个哥哥，所以剧情修正将他弟弟抢走了。
可是，本来不该存在的才是他啊？
委屈过后，接踵而来的是无边的惶恐，他仿佛一艘孤身行在天际星辰的小舟，没有方向，也没有牵引，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
如果卫枝还在，她一定能理解这种感觉，可惜，卫枝不在了。
这个世界再也没人能理解他的恐慌和无助。
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曾经无数个日夜的祈愿。
可如果这一切要靠牺牲另一个人才能得到，那他宁愿从未拥有。
余相皖贪恋的汲取阿娘给他的温暖，声音不可控制的带上了些鼻音。
他轻轻推开云氏，摇了摇头道。
“阿娘，我没事。”
云涟知道余相皖想要做什么，她开口道。
“长宁，这事是我与你父亲的事，你不要插手。”
修仙者伤凡人性命，终归是于仙途有损，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让另一个儿子也因此葬送仙途。
余相皖知道阿娘是担心他，可这事本就有他一份因，他没办法做到袖手旁观。
于是开口安慰道。
“阿娘，师尊给了我一件天阶法器，可逆转因果一次，没关系的，阿娘。”
云涟狐疑的看向余相皖，“那般法器，就这么轻易便给了你？”
余相皖眉目舒展开来，看着阿娘道。
“我是师尊的关门弟子，师尊向来疼我。”
云涟转念一想，确实又不是什么举世难得的法器。
长宁师尊送他也算正常。
于是道。
“没事，万事还有阿娘在。”
余相皖点了点头。
余皎月则是看得一头雾水，阿娘和哥哥这是怎么了？
怎么今日这般奇怪？是发生了什么吗？
余相皖走到老爷子身旁，一挥手，将他们的禁言术法解开。
余丞相见这逆子解开禁言，怒骂道。
“你这个混账，学了点本事就目无尊长，无法无天，你真是和你那个娘一样！”
余丞相还在破口大骂，林芷秋只在一旁看戏，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
老爷子也被余相皖今日的无理行径弄得生了实气。
故而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孽孙确实是太无法无天了。
余相皖听着余丞相口中的污言秽语，手中不知何时早已蓄满了浓郁的木灵气。
“你这孽种，连亲爹都能随意贬损，简直狗彘不如！”
“我就该在你出生之日便将你溺死！”
余相皖一掌隔空将余丞相拍翻在地，甚至他口中骂人的话尾音还未落，便被余相皖突兀的打断。
余丞相被这一掌狠狠拍倒在地，溅起地上无数灰尘，洋洋洒洒一大片飘起来又落下，他眼中布满不可置信，震惊的看向余相皖。
震惊过后紧随而来的便是愤怒，几乎填满他整个胸腔，蔓延到脸上。
云氏还要靠他过活，这逆子怎么敢的？
周围众人也被这一幕惊呆了，相爷是在大雍抖抖脚都要震三震的权臣，即便是皇帝欲除之而后快都不得不给三分薄面，如今却被自己修了仙的嫡子这般侮辱。
余相皖不在乎神情各异的众人。
他走上前，站在被余丞相狠砸在地溅起的烟尘之中，却纤尘不染。
余相皖看着余丞相，几乎笑出声。
“余承运，你不是已经在我出生之日便将我溺死了吗？”
是他弟弟给他挡了灾，不然当日余丞相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若不是他先出生，又安静的被放在一旁。
让余丞相误以为阿娘只生了弟弟一个，所以直接将弟弟抢了出去。
就因为林芷秋的儿子是庶子，所以府中便不允许嫡子降生。
当真是可笑。
在场众人闻言俱是一愣，就连余丞相眼中的愤怒都滞了片刻。
他倏地抬眼看向余相皖。
这逆子是怎么知道的？不过那婴孩到底是他的儿子，所以他当初并未将他溺死，只是吩咐人将他丢出去了而已。
余丞相骤然被亲生儿子当众扒下这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有些心虚。
若不是云氏鹊巢鸠占，怎会害秋儿委屈这么多年？
是她欠秋儿的，他只是帮秋儿拿回一点儿利息而已……
老爷子见云涟在一旁作壁上观丝毫不加阻拦的模样，不由对着余相皖道。
“好了，他到底是你亲父，纵然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也不是你能置喙的！”
余相皖听见这声音，才回头，看向站在人群前面的老爷子。
嘲弄道。
“哦？是吗？当日之事你也参与了吧？”
余老爷子慈和的面容顿时一变，横眉竖眼的凝视着余相皖，厉声喝道。
“你父亲说得不错，你果真是目无尊长不孝不悌！”
余相皖还没开口，便听云涟道。
“老太爷，您当真不知道当日余承运与林芷秋在听雨院的所作所为吗？”
余老爷子语气一顿，那么大的动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所以便没过多干涉。且云氏一介孤女，承运能娶她入门已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但她却木讷呆板，不知迎合。
也该让她吃吃亏，才知道在丞相府该如何做。
余皎月听了这么久，终于明白了事情始末，眼前忽然一阵发黑。
不自觉地踉跄了几步。
什么？她还有一个哥哥？
她不由想到了几日前林中那张与哥哥一模一样的脸。
想到了她做的事，他说的话。
犹在耳边。
“如此，你我便两清了。”
两清……
原来两清是这个意思，不只是之前的救命之恩两清，还有兄妹间的羁绊。
他，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