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贤殿内,一名侍女步入传话。萧展立于殿门之畔,温和静默。一早,内侍前来通报,言及皇后因玉仪之逝,身体略有不适。念及此,萧展想到某个身影。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萧展步伐从容,绕过繁复的屏风,步入内室。只见郑皇后斜倚于软榻之上,闭目养神,面容憔悴,愁绪满布。一名侍女跪坐在榻边,正轻柔地为皇后按压着头。
“母亲。”萧展恭敬行礼。
郑皇后睁开双眸,眼眶微红,略显虚弱道,“我儿来了,快些坐下吧。”
“母亲,您定要保重身体。”
“玉仪如花似玉,本应拥有美满姻缘。可如今,她却抛下一切,独自离去。”提及玉仪,郑皇后泣不成声,一旁侍女连忙递上丝帕,为她拭去泪水。
“皇后娘娘,切莫过度悲伤,要保重凤体呀!”
殿内气氛凝重,唯有皇后低低的抽泣声。见母亲如此伤心,萧展起身站立,默默守候在一旁。
又一名侍女步入,“启禀皇后娘娘,杜良娣求见。”
“传她进来。”郑皇后吩咐,又转头对萧展道,“她如今身子不便,又值此寒冬腊月,本应安心养胎才是。”
没多久,一身形丰腴女子,面容明艳,袅袅婷婷而来。她小腹微隆,左右侍女搀扶。
还未及走近,一阵娇柔之声便已响起,“母亲。”
正欲行妃嫔之礼,皇后已温柔出声,“良娣免礼,快些扶她坐下。”
见萧展立于一侧,杜良娣连忙屈身欲行礼,萧展伸手相扶,“良娣,无需如此多礼。”杜良娣眉眼娇媚,含情脉脉地瞄了一眼萧展。
“天寒地冻,路又湿滑,你本应在寝宫内安心养胎才是。”郑皇后关切地轻责。
杜良娣盈盈一笑,宛如春日之花,“妾身新近学了几道炖品,特地送来给母亲尝尝,望能为您驱散寒意。”她回头示意侍女半荷将炖品呈上。
“既良娣在此,儿先退下了。”
“去吧。”郑皇后轻轻摆手。
“良娣,陪母亲说说话吧。”萧展转头嘱咐杜良娣。
“妾身记下了,殿下请放心。”杜良娣恭敬有礼。
重檐歇山顶大门巍峨矗立,黑瓦覆盖。旁边石狮雄壮矫健,蹲立如松。末药驻足于阶下,环顾四周,心中暗自感叹,这又是哪一家贵戚府邸,如此气派非凡。
“李将军到了!”门口传话。
李穆之骑马而来,翻身下马,早有人上前将马牵走。路过等候多时的末药,没有言语,他径直朝大门行去。
末药暗自疑惑,许多小念头闪过,近来他的行止越发不解。见冷飕飕的李穆之走过,忙不迭跟在他身后,踏上台阶。
今日宴饮之地,设在园中的湖心亭上。此亭四面临水,一条蜿蜒木桥连接着岸边。湖四周种满了垂柳,柳枝轻垂水面,背阴之处结着薄薄的冰。
湖心亭呈圆形,明亮而宽敞。棱窗落地,窗纱朦胧。亭内不奢华,也不过于质朴。木地面光洁如镜,一尘不染。案几摆放在榻上,配有柔软坐垫、凭几,背后设有屏风。亭中央设有火盆,炭火熊熊。香几上,檀香烟雾袅袅升起,笼罩在青瓷云纹香炉之上,阵阵暗香浮动。
“李三郎!”萧复迎上前去,两人相视一笑,相互拱手行礼。李穆之欣然就坐于萧复左侧,末药恭敬地跪坐在他身后。不久,贺履初与坦之也相继抵达,众人纷纷就座,气氛融洽。
“今日,吾等在此相聚,实乃三重喜事。一者,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二者,李三郎伤愈归来,可喜可贺;三者,诸位皆是自幼相识挚友,借此机会共叙旧情。”萧复举起酒杯,目光扫过众人,言辞恳切。
“请!”众人纷纷响应,共饮此杯。
“提及新年,元日之际,我朝已在代地开设市集,与北狄人互通有无。日后,更多西域奇珍异宝,将源源不断涌入我朝。诸位身下的皮垫,便是此番通商见证。”萧复笑道。“我听说,太子大婚时,北狄将派遣使团前来朝贺。他们若见识了我朝风土人情,必定会心生向往,流连忘返。”
“此言极是,众人应向贺二郎道喜才是。恭喜贺二郎,令妹即将喜结连理,你又立下赫赫战功,真是喜上加喜。”坦之插话道。
“来,众人为贺二郎的双重喜事饮一杯!”萧复再次举杯,引领众人共饮。
贺履初连忙举起酒杯,谦逊道,“不敢,怎敢邀功。履初在此,便代三妹接下诸位的美意了。”言罢,他一饮而尽。
“话说,贺二郎的喜酒何时能摆上桌呀?”有人调笑道。
贺履初脸色微红,他轻轻扫过李穆之的方向,笑道,“此事还需月老牵线,我们只需静待佳音便是。”
听他如此说,众人纷纷大笑。
“贺三郎心思真是别出心裁呀!我们拭目以待,看你何时能抱得美人归。”
“李三郎,终于要成亲了。”萧复意味深长。“柳家小女,回京不久,与我等不甚熟识,听说她与众不同,有别于京中那些贵女。三郎能得此佳偶,真是福泽深厚啊。”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李穆之,这位多年离京、迟迟未婚的贵公子,曾一度被冠以不近女色的名号,京中倾慕他的贵女却不在少数。
“正如贺二郎所言,是月老悄悄为三郎牵起了红线。”李穆之轻笑一声。
“看来,李三郎对这位柳家姑娘颇为满意啊。不知可曾有缘一见?”
“未曾谋面。”
末药听到李穆之提及柳氏女,心被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他曾对她许下承诺,要娶她为妻,然而如今,他的温柔却转向了另一位女子。末药陷入悲伤,难自抑。
突然,身旁的侍女拉了拉末药的衣襟,她疑惑转过去,只见侍女正笑着向她使眼色。她顺着侍女所指方向望去,抬头便对上了李穆之的目光。
“何事?”末药呆愣地问。
“你先回去吧。”
“哦!”末药应了一声,木然地起身退至屏风后,沿着棱窗径直向出口走去。冷风拂过,吹散了她的恍惚,她逐渐恢复了清醒。一路走一路想,真是不甚明白他在想什么,让自己等了这许久,又轻飘飘地将自己打发走。
走出王府,她站在石狮下面,望着行人寥落的街道,心中一片茫然。踟蹰了半晌,她随意地沿着路边走去。
路边,工匠们正在忙碌地挂灯,竹竿上挂着的灯笼,形态各异,有的并排成串,有的硕大无比。它们或圆或方,或柱形,色彩斑斓。
前方大道上,两侧摆放了各式各样大花灯。家禽如牛、羊等形象栩栩如生;瑞兽如魑龙、麒麟等威风凛凛;花草如牡丹、菡萏等娇艳欲滴;树木如松柏等苍翠挺拔,其他山、石,应有尽有。
一年一度元夕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