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末药醒了,躺在床上发呆,回想着昨夜的种种,始终想不明白,是何时上床的,她只记得在等他。
\"姑娘,\" 四叶推门而入,轻手轻脚径直走来,\"姑娘醒了?昨儿个累坏了吧?将军早起特地吩咐让您多睡会儿。\" 她一面挽起床幔,一面俯身笑语。
“现下,什么时辰了?”末药起身,目光掠过窗棂。
“已近晌午。”
“哎呀!”末药一阵惊呼,竟已如此迟,“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门口值守侍女传来消息,七里今日到府上。”
“何时?”
“七里姑娘,现下在前院。”
前院正屋前,七里领了几名侍女,立在阶前,“这府里的规矩,你们需谨记,一不得以讹传讹,无事生非;二不得做有损主人清誉之事,三不得为非作歹,触犯刑律……”她清晰地告诫诸人,这府里不会苛待下人,做好本分之事。
“七里阿姊。”末药匆匆赶来,近乎小跑,气息略显急促。
“末药姑娘。”七里微微行礼,“老夫人体恤将军府人手紧张,特命奴婢挑选了几名得力侍女前来相助。昨日,姑娘定是辛劳至极。”
“此乃分内之事,末药不觉劳累,倒是七里阿姊费心了。”末药回礼,笑容温婉,“阿姊,进屋小憩片刻,饮一盏清茶如何?”
“多谢姑娘美意,老夫人身边离不开我,还需赶回侍奉。府中诸多事务,就有劳姑娘妥善安排了。”
“末药记下了。”
七里走后,四叶领了新进的侍女,为她们分配活计。凝碧院内进出的侍女,是原先府里的老人,并不准备增加人手。故而,这些新进的人,便安排她们洒扫花园、西院。
“末药!”坦之步入凝紫院,怀中抱着柏儿。四叶跟在身后,两手提着东西。
“坦之公子,怎得此时有空光临?真是许久未见了。”末药正于廊下专心捣弄着几味药材,一见坦之,她眉眼含笑,十分开心。
“三郎乔迁新居,我岂能不来探望?柏儿也吵嚷着要见你,我便索性带他一同前来了。小儿贪睡,来的路上便睡着了。”他宠溺地注视着怀中酣睡的柏儿。
末药上前接过柏儿,“放在床上吧。”二人进了东屋,末药轻轻将柏儿放在床上,为他盖了薄薄的被褥。出来时,坦之正端起茶盏啜饮。末药在对面坐定。
“末药,你清瘦了不少,莫非三郎待你有所不周?”坦之放下茶盏,仔细地打量着末药。
“怎么会呢,最近杂事多,忙了些。”末药连忙解释。
坦之闻言,了然一笑,再次端起茶盏,“这些日子忙的不可开交,离家多日,多亏你帮忙照看柏儿。我知道你爱吃红枣黍米糕,特地给你带来了一些。”
一听到红枣黍米糕,末药眼睛一亮,“多谢坦之公子,真是有心了。”
四叶神色匆匆地来到殿门口,直接禀报道,“姑娘,有人前来府上拜访,还带着乔迁贺礼,该如何处置?
末药略一思索,便认真吩咐道,“除了陛下的赏赐外,其他贵重之物一律婉拒。你仔细查看礼单,若是些平常之物,如点心、时令果蔬等,便收下吧。记得将我们府里备好的点心装上,让来人带回去,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此事定要仔细谨慎,万不可收下不应收之物,你可明白?”她一再严肃地叮嘱四叶。
“奴婢明白了,会立即抄写礼单,送来给姑娘过目。”
坦之惊讶地望着末药,以往未曾见过她如此冷静果敢的模样,“末药,你竟有如此一面,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过,你放心,我定会守口如瓶,不会让此事外泄。”言罢,他语气一转,竟轻松地开起了玩笑。
“坦之公子有所不知,这些都是三郎传授于末药的。或许他早已预见,会有此等情形,故而提前教会了我如何应对。”末药双臂轻轻撑在小几之上,对着坦之调皮地眨了眨眼,“其实厉害的是李穆之,李将军,末药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
“虽为三郎所授,但末药亦是聪颖过人,假以时日,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坦之郑重地夸赞。
“末药自幼生长在北地,不知对北狄人了解几分?”
“虽与他们杂居,末药并不甚了解,平日也不觉有何异同,乡里几乎家家都会耕种、放牧。”末药回想着乡里的那些日子,她想到了莫护跋,他是北狄人,她与他相处亲密无间。
“坦之公子为何突然提及北狄人?”
坦之凝视着她,略一沉吟,“也罢,告诉末药也无妨。北狄派遣使节前来我朝,意在联姻。”
“啊!”末药闻言不由一惊,立刻想到李穆之,他如今炙手可热,万一被北狄选中,那可如何是好!
坦之看穿了她的心思,失笑道,“末药是在为三郎担忧,怕他成为联姻的人选吧。”说完,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坦之公子!”末药蹙起眉头,娇嗔道,“这回,该轮不到三郎了吧?况……”她无辜地望着坦之。
坦之再次被逗笑了,玩心大起,“末药,你无须忧虑。倘若三郎真的被选中,那咱们就不要他了。这世间好男儿多得是,难道还真非他不可吗?”他带着几分戏谑的神情,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末药的反应。
果然,末药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拂过一丝愁绪,眼眸直愣愣的,一动不动。然而,这只是片刻的工夫,她仿佛变了一个人,眉头舒展,眉开眼笑地注视着坦之,“坦之公子说得在理,遇到事,有时需要破釜沉舟,有时则需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在这进退之间,应当游刃有余才是。”她嘻嘻地笑着,认真道。
听到末药如此说,坦之收敛了玩笑的神情,“我就说嘛,末药你孺子可教,果然没有看错。有你在三郎身边陪伴,实在是他的福气。”
“福祸相依,末药怎敢当此夸赞,是坦之公子太过抬举末药了。”末药收起笑容,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转而,她又笑道,“柏儿怎地还不醒来,原本是来看我的,自己倒酣睡至今。”说到柏儿,她憨笑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