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礼德脸色苍白,狰狞着说:“有人亲眼看到她害死了刘姨娘,一尸两命,我没有误会她。”
郁聪聪一步步逼近:“难道眼见就一定为真吗?娘亲是什么样的人,你当真不知?没有娘亲的善良,你早在二十年前就饿死了,是她好心救了你,并嫁给了你这个一无所有的男人,是她用嫁妆一直补贴你。”
“够了!”郁礼德暴怒的跳脚,五官狰狞皱在一起,眼神里迸射出恼恨的光芒,好像一直隐藏在心底的屈辱被人赤裸裸的捅出来,暴晒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郁聪聪忽然笑起来,似乎明白郁礼德为何对娘亲无情。
原来是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
自古以来,主动为男人花钱的女人有多少得到善终。
全心全意为男人付出的女人,又有多少得到丈夫的垂爱而不是男人的嫉妒。
女人不能下嫁似乎真的很有道理。
门当户对或许不会幸福,但至少势均力敌。
她娘亲的悲剧就在于忽视了男人也会有嫉妒心。
想来真是可笑可悲。
郁聪聪嘲讽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是我娘用自己的嫁妆为你置办店铺,是我娘用嫁妆为你疏通关系,是我娘……”
“闭嘴。”郁礼德一张脸变成猪肝色,双眼猩红,“我让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郁聪聪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他是靠女人的嫁妆过活,是靠女人吃饭的废物。
“你真是和你娘一样让人生厌。”
郁礼德恶狠狠的说出自己一直憋在心中的话。
郁礼德越是难受回避,郁聪聪越觉得痛快。
“但令你生厌的妻子在你最难的时候帮了你;让你生厌的女儿,让你攀上安阳王府,成为安阳城有名气有地位的商贾。”
“郁礼德,你就是个靠妻女谋取利益、地位的废物。”
郁聪聪微扬着下巴,高挑纤细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震慑力。眉间的美人痣在阳光下有些刺目,似是在故意挑衅。
郁礼德身形一晃后退一步,双目无神,喃喃自语:“不是,你说的都不对,我是靠我自己的商业头脑和实力走到今天。”
这话似乎是在反驳,但更像是在自我安慰。
郁聪聪继续说:“男人靠女人成就自己没有错,但你不该忘恩负义,对救自己出水火的妻子痛下杀手。”
郁聪聪想到娘亲的音容相貌,深呼吸让自己尽量平静:
“你答应娘亲不纳妾,但成婚两年你就纳妾,成婚三年你就打死了她。”
鼻子发酸,不只是因为娘亲,还替同母亲有一样遭遇的女人感到不值。
遇人不淑,是女人一生最大的悲剧。
郁礼德似乎明白郁聪聪想要什么,他试探的问:“若是我承认你娘的清白,你是不是可以不要郁府的财产?”
郁聪聪真是觉得心寒,郁礼德在提到娘亲的时候没有一点愧疚,一直惦记他的家产。
她娘到底为何当初要帮助这样的男人?
真替娘亲感到不值。
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她真想撕开郁礼德的身体,看看他是不是狼心狗肺。
郁聪聪闭了闭眼。
人走茶凉,男人寡情。
郁礼德更是薄情郎。
她缓了缓说:“我要你彻查当年的事,彻底为娘亲洗刷冤屈,而不是口头敷衍。”
郁礼德面色一沉,说:“事情已经过去十七年,小妾当年一尸两命,死无对证,我去哪里找证人,你这不是有意刁难我吗?”
郁礼德说的理直气壮。
“我看没必要彻查。我现在就承认是我当年太冲动,偏听偏信,是我错怪了你娘,你可满意?”
郁礼德不耐烦,更像是施舍。
他根本不在乎娘亲的名声。
说到底,他恨娘亲,恨不得娘亲早点死。
如此敷衍的回答,郁聪聪心口的怒气再也压不下去,神色一凛,一字一句道:
“你不愿意彻查,那我就自己查。郁府八成的财产我要,我娘亲的嫁妆我也要。”
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一份泛黄的纸张,在郁礼德面前晃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这是我娘亲的嫁妆清单,这上面有的东西,要一模一样的还回来。否则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原本她不想做的这么绝,但郁礼德着实让她太寒心。
想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当他站在自以为的高位后让他跌入谷底。
再毁掉他最在意的东西。
“什么?”郁礼德脸色阴沉,冷冷的说,“她死了十几年,没有人在乎她是否被冤枉,你这是强人所难,故意与我作对。”
郁礼德的声音也拔高,觉得郁聪聪在无理取闹。
郁聪聪悲愤的攥紧手中泛黄的纸,眼眶泛红。
“我在乎,她是我娘!”
那时虽然她才三岁,很多事不记得。
但她记得娘亲在烛火下绣虎头鞋的样子。
娘亲秀眉紧蹙,偶尔还会失神戳伤自己的手指。
那是给小妾未出生的孩子做的虎头鞋。
她问娘亲为何不高兴。
娘亲放下手中的针,温柔的抚摸她的脸,努力挤出笑容说:
“聪聪,娘亲没有不高兴。老大夫说刘姨娘怀的是个男孩,你爹一直盼望有个男孩,你爹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他让我好生照顾刘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爹高兴,娘亲就很高兴。”
嘴上说很高兴,但娘亲眼圈泛红,吸了吸鼻子,偏过头拿起针继续认认真真的缝制虎头鞋。
每一针都是那样的沉重。
以前她不懂,现在想来娘亲每缝一针,都是在自己的心窝上扎一针。
听奶娘说娘亲生完她以后身子亏虚的厉害,只需要一根千年人参就能调养回来,但她没舍得花银子去买。
家里的银子她都留给郁礼德做生意、打点。
从此娘亲不能再受孕。
郁礼德却还亲自吩咐娘亲照顾那个妾室和其肚子里的孩子。
郁礼德简直就是在往娘亲的心口上捅刀子。
“郁礼德,你还记得我娘缝制的虎头鞋吗?”
郁礼德怔愣的站在原地,眼神空洞迷茫,似乎陷入久违的回忆。
虎头鞋,他当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