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瞎!我看得到!”藤夫人恨恨地怒吼着,脸色如恶鬼狰狞可怖,“不要以为那是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不就是多亏了他手上的那一串珠子吗?要是没有……”
若是云棠珺此刻仍然醒着,必定大惊失色。
珠子?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只木头莲花手镯了吗?
是这女人花了眼?还是……
可是无论她如何声嘶力竭地呐喊,这个由血雾和藤蔓构成的世界,都即将要崩塌了。
失落,往往是崩溃的开始。
司朝暮施施然站在形状崩坏的桥头上,手上客客气气地抱拳施礼,嘴上可是没有一点儿客气可言,“藤夫人,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斗胆问一句,依靠藤蔓或者珠子施展能力,究竟有何区别?”他晃了晃手中纤长的玉笛,好像彰示某种证明,“他物,也是构成力量的一部分。您虽不曾学过理论知识,这一点,应该也是可以听得懂的。”
“知识?”那藤夫人形容狼狈,站立不稳,却骄矜地冷然一笑,语气张狂道,“你说的可是从这个地方传播出去的那些东西?不过是套上冠冕堂皇外衣的骗局而已!要我说,知识越学越傻,心眼越学越坏的破落玩意儿,不学也罢!”
这话不好听。
但是司朝暮仍然眼神清明,丝毫不为所动:“都说您专门埋伏在这路上蛊惑人心,引诱心智不坚定的人为果腹之物,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论蛊惑人心,谁又比得上……”
那一张张巧言令色又口诛笔伐的嘴呢?
轰!
世界骤然崩塌,话还没来及说完的藤夫人美妙的倩影被拉扯出一抹扭曲诡异的形状,终于随着破碎的幻境一起,消散在这最后的绯色雾霭中。
谁也不曾见到这个虚假的世界颓变成荒野的废墟之后,于无人在意崩塌的尽头,悄然落下了一瓣悠然的洁白莲花。
那是祷告的祝词,是哀悼的挽联。
是不为人所知的神明,睁开了沉睡已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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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珺再次睁眼醒来已是次日黎明时分。
彼时天色渐晓,但天空中仍然保留有丝丝缕缕的黑色印记,轻轻袅袅的,还拖着一条一条长长的尾巴,似是往天幕上肆意挥毫的墨水,作了一幅名为“破晓”的画。
他发觉自己仍然身处于帐篷内。
眼前所见之人是司朝暮,且只有司朝暮。
那人的脸上堆起了柔柔的笑,声音也如春日柳絮,轻轻软软地拂过耳廓:“醒啦?俊逸和董颂明一块儿出去找吃的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吧!”
云棠珺眯着惺忪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你个问题,会吹笛子吗?”
他仍然记得,在昏死过去之前,好像听到了一阵笛声。
虽然不曾亲眼见到吹笛人的身姿,但是没由来的……就是觉得是眼前这个笑眯眯的人。
司朝暮先是一怔,随即释然一笑:“家里有老人刚好喜欢这些古香古色的东西,我也是赶得巧,从小就开始学了。”
“你的笛子,刚好也随身带着?”
“你不记得那个8万8了吗?”司朝暮又开始不动声色地做起了那只万能包包的推销,说得人好不心动,“不管是笛子还是什么东西,哪个不能够随身带着呀?”
行,你愿意承认就行。
咱们还有的聊。
“那女的……藤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藤夫人是传说里的人物,”司朝暮这个人,无论是性格还有音色,大概都非常适合去做老师,光是听着就有一股谆谆善诱的味道,“相传她所生活的年代,距今已经1300多年了。”
“哦,”云棠珺杵着脸,仿佛是一只没有感情的总结机器:“所以,我这是遇到千年前的怨灵了?大难不死,多亏你……你的笛声把我从她的手里救下来了?”
“黎明之前,你应该是突然做噩梦了,整个人都变得不太正常,又是挣扎又是喊叫的……这是我的视角,”司朝暮面不改色,不紧不慢地说着真假参半的话,“我想到吹奏笛子,是因为音乐具备疗愈精神的作用,也许可以帮助你摆脱这个令人困扰的噩梦。谁知你竟然梦到了藤夫人……”
云棠珺随便答了,但是追问得更加厉害了:“嗯!根据你的描述,就是梦到那个藤夫人了!你说她是传说里的人物,因为这女的很牛吗?什么传说?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他可太知道了,这个司朝暮,表面看着人畜无害笑眯眯的,其实一点儿也不好搞。
也许只有不给喘息时间地连续追问,才有可能捡得到此人一句两句的真话。
“相传,由于妒恨丈夫新纳外室,藤夫人凭一己之力灭了夫家满门,后来被人封在了这片森林里的某处。还有小道消息称,这林子里的所有藤蔓,都是由藤夫人的恨意化成,平常只伪装成不起眼的藤蔓,饥饿时便引诱人或者动物靠近,以骨血为食。”
好凶残!云棠珺听了,只觉得是人艰不拆,但必须拆!
“这女的行为这么恶劣,而学校建在这里,也不管一管,任由她随便霍霍学生吗?”
就知道你们这破学校一点也靠不住!
“传说只是传说,谁知道是真是假……而且,时间过去这么多年了,根本就没有人真正见过什么封印了女人的地方。你想想,与空气做斗争,那是想管也管不了啊!”
这么多年了,竟然没人知道她是待在一口井里?
有没有搞错!这科学吗?
“我……”云棠珺有一口老血憋在心头,不知道该不该哗啦吐他一脸,“那,那些吃人的树叶子,怎么还任它留着,不该一把火烧了?”
“试过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司朝暮老神在在地陈述,“所以干脆放宽心,只要不上赶着去招惹它,也不靠近它的攻击范围,可以只当做是一种纯观赏性的景观,专门负责美美哒!你想想那些美丽的枝叶,瞧着还挺有氛围感的,不是吗?”
哪里来的氛围感,你说的是吓死人不偿命、吃了人更加不偿命的恐怖感吧?云棠珺在心底里疯狂捶墙,哐哐铛铛的动静可大,就这,我美你个大头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