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李府。
万籁俱静。
李府的杂役房里,两个仆役正窃窃私语:
“今天老爷发了好大的火。”
“我知道。听说是因为少爷去逛怡红院了,不光逛了,还拉着老老爷一起逛了。”
“这不稀奇吧?老老爷不是天天去吗?老当益壮的名号,我奶奶都知道。”
“害,不光一起逛了,少爷还给花魁花了五千两白银。”
“夺少?!”
“嘘~你小点声!听我说······事情本来到这儿,也还行。虽然钱花了不少,但有老老爷保着,少爷没多大事。”
“可到后来,你猜怎么着?银子让人退回来四千两。嘿,这下可就坏了!”
“咱家不缺钱。这钱,花了多少,咱家出得起,那是一回事。花出去让人退回来了,那是另一回事。”
“你说那怡红院一个鸡窝,为什么把钱退回来?是看不起咱家的钱?还是看不起李家,还是看不起少爷?”
“嘶······细思极恐昂!那老爷生气了?”
“对!老爷生气了!”
“我堂上当班的二叔跟我说,老爷跟福管家叹气,说他不怕少爷花钱,就怕少爷蠢得钱都花不明白。”
“老老爷也叹气,说他不怕孙子嫖,就怕孙子嫖都被人嫌弃。”
“所以啊,今儿个少爷可挨了顿毒打喽!老爷跟老老爷上阵父子兵,板子都打断了三根,这是气坏了呀。”
“少爷真惨。”
“确实,太惨了。不过,你说······少爷可是咱们清河镇鼎鼎大名看见姑娘走不动道,他真不行?少爷不能是个身子不行,精神变态吧?”
“嘘,慎言!慎言!不过我觉得,真没准······”
夜色渐浓,两人的私语声渐渐低下去。
此刻,被人背后蛐蛐儿的李吉良正在自己房中,静静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喃喃自语。
“自家老登和爷爷下手真狠呐,檀木棍子都抽断了三根,还好,小爷一点也不疼。”
“有了这【护体金光】,别的不说,以后是不怕挨揍了。无良系统,你总算送了个有用的东西······”
【叮!】
【姜忆凡好感度发生变化,请宿主注意查收。】
【姜忆凡当前好感度:(—51)%】
【杀父之仇不过如此!请宿主注意,是让你当舔狗,不是让你当过街耗子!】
“行了行了,系统你别提醒我了。我也总有失手的时候嘛!谁还不犯个错了!”
李吉良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都是小问题,都是人生路上的小插曲,笑一笑,就过去了······”
“我可是战狼,这个不行,就换一个嘛!人还能吊死在一棵树上?我可是拥有一片森林!”
“行了行了,忘掉姜忆凡,让我们像婴儿一样,安详的睡眠吧。”
“我才没有在意呢,真的,我才没有呢。”
李吉良房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窗外有虫鸣,月下有阴云,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子时。
“呼啦!”
李吉良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不是,姜忆凡有毛病吧?她到底喜欢什么呀?”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整个负数一直降算怎么回事啊?啊?”
“我靠,不行,这还睡个屁!这事儿不解决明白,我夜里睡觉想起来,都得抽自己两耳光。”
李吉良翻身下床,手脚麻利的穿上衣裤,推开房门,鬼鬼祟祟探出头。看看周遭无人,便一溜烟儿出了院子,轻车熟路翻过院墙,出去了。
在他身后,几道黑影有如月下的黑猫,隐蔽的跟上李吉良。
与此同时。
怡红院中。
姜忆凡在房中床上盘坐闭目,《圣心诀》运转,将那无形的丝丝缕缕爱慕之情吸纳进身体。
《圣心诀》乃是姜氏世代传承之功法,功法奇特。不修气劲,不修肉体,只修人心万千情绪散发的【心气】。
《圣心诀》的功法资粮千奇百怪。
修行者可以打下江山社稷,以万民崇敬之心为功法资粮。
可以牧守一州,以百姓的爱戴之心为功法资粮。
可以统帅三军,以将士的归服之心为功法资粮。
甚至可以化身魔头,以江湖人的恐惧愤恨之心为功法资粮······
姜氏以《圣心诀》,执掌齐国千年,万民敬仰之情,铸就一个又一个绝顶武夫。
代代姜氏家主高坐齐国王座,权势武力集于一身,鼎盛一时,号称国中霸主。
可惜,一朝国破,整个姜氏几乎被屠戮殆尽。
只剩她这一个姜氏孤女,倚靠前朝残党躲藏在烟花柳巷,以凡俗情欲之心修行《圣心诀》。
不知姜家先祖见了这一幕,该怎样痛心疾首。
“呼~”
姜忆凡缓缓收功,长舒一口气。
“咕咕~”
“咕咕~”
窗外远处,有鸟半夜啼鸣。
姜忆凡听见,走到窗边,将窗户阖上又打开,重复两次,方才阖上窗户离开。这是守卫的暗卫确认她的安全。
只是,今夜已经第三次,有些过于频繁了。
姜忆凡想着,突然止住了脚步。
她心有所动,细细回想。这三次的暗卫通信,似乎过于相像了一些,甚至,似乎一模一样······
姜忆凡心中一颤。
是了,她三次到窗边,窗外那轮明月,似乎今晚并未变过位置。想到此处,她才感觉今天夜里似乎太安静了一些。
这初春之时,风沙最大,今夜,外面居然一丝风声都没有。
她脚步轻轻来到窗边,看着那皎洁月光,猛地将窗户阖上,倒数三声后,再次打开。这是另外的暗语,代表她要召见暗卫。
可是没有人来,没有声响,窗外仍然安静一片,月亮仍然一动不动挂在天上。
姜忆凡心中警铃大作。
就在这时,耳边隐约有破空声响起。
姜忆凡只凭本能猛地闪转,锋利刀光闪过,她的一节衣袖应声而落。
有人行刺!
“谁!”
姜忆凡躲过这一击,往外一跳,全神戒备,却发现屋中除她之外,空无一人。
《圣心诀》自发运转,在她手中流淌着粉红光晕,但她却不知往何处出掌。
眼前房间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但她能感觉到,那人就在房内。屋内渐渐充满肃杀冰冷的【心气】,挑动着她的神经。
“嗡!”
“哈!”
在空中刀剑声鸣叫的同时,姜忆凡一跃而起,闪过刺杀的同时,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攀上房梁,如猿猴挂枝一般,在高处腾挪。
随后她猛地落地,遒劲掌风猛扫,只听有人闷哼一声,显然是中了招。
但没用,那无形的刺客仍然在房中,如芒在背的感觉萦绕在姜忆凡心头,让她心脏怦怦直跳。
“嗡~”
又是饱含杀意的一击突刺,姜忆凡看不见那隐匿的敌人,只能凭本能对敌,这一记突刺没有将她伤的特别严重,却在她左肩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
“该死!”
姜忆凡心中焦急。
那刺客本事并不是多么不可抵挡,只是凭着不知什么手段隐匿了身形,才让姜忆凡陷入了深深的被动中。
随着时间推移,那刺客一次次的袭杀,姜忆凡虽然大多躲过,但身上大小伤口也渐渐多了起来。
血水逐渐将衣衫浸透,滴答滴答滴落在地板上。
要想办法破局……
突然,姜忆凡心中灵光一闪,连连挥掌。
喝!
粉红掌风如道道匹练,朝四面八方飞去,却没有一个击中那刺客。
不过没关系,她的目标本来就不是那棘手的刺客!
“砰!”
“砰!”
“砰!”
随着几声轻响,掌风将房中灯火一一吹灭。
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那杀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隐匿了身形。左右是看不见行刺者,不如扑灭灯火,大家一起当瞎子!
果然,在黑暗中,那刺客杀戮之心越来越强,却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圣心诀》自发吸纳着房中杀戮气息满满的【心气】,连带所炼化内力都染上一抹灰白。
【在哪······在哪······】
姜忆凡脚步轻挪,稍稍转身。突然,她隐约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在这里!”
姜忆凡眼中精光爆射,抬掌前冲,在一片黑暗中,一手挡住刺向自己的匕首,另一手狠狠印在行刺者的胸前!
“嘭!”
闷响声伴着骨裂声传来,那刺客在黑暗中亦是难以识物,结结实实挨了《圣心诀》真气激荡的一掌,当下倒飞出去,在黑暗中砸碎一片家具。
一击重创!
姜忆凡左手被匕首刺穿,鲜血潺潺流出,却不敢分心,仍用心戒备,防备着还有其他人。
半晌,见屋内毫无声息,姜忆凡终于松了一口气,摸索着,点上一支蜡烛。
怡红院向来不会在蜡烛照明这种可能影响营业额的地方上省钱。
当下,虽然只有一支蜡烛,却把满屋子照的亮堂起来。
那杀手倒在地上,还有一口气,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嘴角吐着血沫,等着死亡的降临。
他右手的匕首早不知丢在哪里,左手却仍紧紧握着一枚珠子。火光照耀下,那珠子映射着七彩的光芒。
在杀手衣衫的后摆上,有一个小小的血手印。刚刚就是这血手印带来的丝丝血腥,暴露了杀手的位置。
那杀手顺着姜忆凡的眼睛看去,也是看到了那小小血手印。
什么时候?!
杀手心中猛地闪过一道小小的身影。顿时想起早些时候,在怡红院内,那个捂着鼻血上蹿下跳的熊孩子。
杀手心中恨极。
该死的熊孩子!
早知道,就该一刀剁了他!
可他也知道,行刺失败,自己这条命也就交代在这了,没机会剁了那熊孩子了。
姜忆凡执着蜡烛,慢慢靠近杀手,眼见杀手已经失去抵抗能力,她才放下心来。
“咦?这珠子……”
她稍稍弯腰,端详着那七彩的珠子。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珠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陡然间,一声声音从姜忆凡背后冷不丁传来:
“楚华国,玉春江,蜃妖的妖珠。”
“陛下还在世时,曾拿着它与幼时的公主玩闹,公主······已经忘了吗?”
姜忆凡顿觉毛骨悚然,忽的转身,死死盯着讲话之人!